去王华家石斛园


哪个山是团的
团结的团？还是团圆的团？
圆圆滚滚的都是那黄土包上的石头
石头千年不化
只有那个石礁臼在磨损
那个石凳已然坐成了村民屁股的形状

但现在石头之上长出了愿望
我看到那些石斛就在王华家的石斛园中
开出花来
比王华的脸还要灿烂

谁会想到石头之上会一片翠绿
比这些诗行还有激情
满怀激情的王华
现在就站在园门口问我
“我会比一只野山鸡飞得还要高吗”？

我回答不上来
我只看见这个村子的山坡上
返青的金缨子野蔷薇狗尾巴草
漫山漫冈地茂盛


生命的泥香


田埂两旁经过霜冻的野草
太阳出来
就有丝丝白洁的暖流
如果我将它拔出
它的根必定溢满生命的泥香
那些经过霜冻的白菜也是如此
低矮得又香又脆

狗撒欢鸡觅食牛甩尾
都在这又香又脆中进行
像贫困户们不时填下的表格
表格中躺着的歪七竖八的名字
在山冈上  在饭桌上
在汪老汉的大腿上
汪老汉总是把名字写得很小
乐呵呵  驮着背
荷锄在田埂上

我也时常填上我的名字
扶贫队长老胡给我的笔太粗
让我的名字经不起推敲
他说像金口水

但这一大摞资料不是口水
资料上有泥巴有手印
红红的手印红红的命
金黄的稻禾金黄的苹果
映照着暖阳当顶

陈瘪嘴的腰真就直了
老胡说就在那园瓜蒌籽卖掉之后
就在他把钱数进腰包之后
老胡看见他在汪寡妇家门前走过
摇晃着一溜烟

汪寡妇家屋里现在香喷喷


听华斌叔说


一树的枣子
就挂在华斌叔家院外的枣树上
那么耐心的红
那么安心的红
多吃几颗  行不
香脆可口不胀肚

我老两口真是三生有幸呀！

远处的荒冈走过了几生？
光突突变得绿嘟嘟
我家玉米包也黄灿灿的鼓

我家院里还有个个大的鸡
水灵灵的猪
乖巧巧的兔

我老两口真是三生有幸呀！

再不找那个荒冈要狗尾巴草烧饭了
再不用挑那实在挑不动的水了
白花花的水白花花的响

我年青时哪这样笑过
倒是娶亲时心中一直在翻着滚
翻着滚地走过了春季走过了夏季

现在到了冬天
很暖和呀
被子是新的房子窗子都不钻风了
也有花陆续地开
比如腊梅比如茶花

金同志！我也养了一盆水仙
好香好香的水仙我喜欢闻


广场舞

“雨中雏燕竞轻盈”
这雨正好可以濡润白天
毫不费力就获得的那根白发
心中的白发也可濡润？

将双臂甩开
像写意  也像工笔
像刚刚学会的刷屏
也像田埂上的野花被秋风吹动

吹不动的是那些锅碗瓢盆
它们又红又专
像孙辈的哭啼
清脆  共振  叮叮咚咚

《梁祝》多么凄婉
但它们已然化蝶
化了蝶的《梁祝》
广场上那么快三快四地年青 
秋风似乎在寻觅
但也在结集
像远处田野林地里晃动的果子

从没看见一枚果子被大雪覆盖
也从没看见一枚果子破茧化蝶
但果子不生锈
果子会颤抖

《小苹果》也在颤抖
月亮也像一枚小苹果
但月亮不颤抖
它仅像你的一个渴望
准时醒来  并当空照耀


驼背保哥


是哪一口气让他一再弯曲？
让他对一切只能仰视
俯视的  有且只有他自己的
一个又一个弯曲的脚步

二十岁多么沉重！
他说，一家老小五口的沉重
让二十岁的脊梁比对一担沉重的泥土
保哥！不可承受之重的泥土
让你不得不以弯曲的方式来交换

没有几个人能记得这些了！
只是为了一口气，他说
一口能持续呼吸之气
仅低下头不行
仅弯下腰也不行  还必须
弯下你的脊梁

驼背保哥  比五十年前
更加弯曲
他五十年未曾仰望过天空  包括
天空中的星星、白云和麻雀

他现在见人只有笑
没有人时也笑
类似颤抖和哭啼  他对他儿子说
一口气让他弯曲了一辈子
没气时  一定要让他
挺直脊梁从村口一路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