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熄火

车子打不着火
我牵来一根电线
绑在它身上
绑紧，推上闸门
车子抖一下
四只轮子趴地上
跟着更抖
疯人院就是
这样干的
不然老李不会
天天喊救命

2.粤剧

越往南，声音越细，不喊，不吼
不像遇到官兵来了，在台上摔桌子打椅
怕你听不清，划一艘红船
再下一次南洋啊！落入水中也是细声

3.补锅

钢精锅破三次，我拿烧红的锡补三次
楼下有人用陕西话喊，秦花花！我爱你
也喊了三次。都好几回了
4.唢  呐  

先头拿一块红布吹，后来用铜  
从村头开始吹。徐婆婆过门没吹  
她对他们说，等我死了吹，往死里吹


5.沪上
 
口语软，软到一勺红色的糖稀
腻开了一枚小嘴的樱桃
她也是软的，体现在腰上
不像杨柳，飘起来宛若细风
她被一块绸缎恰好贴在腰上
 
比软近一点，软到最软处是小
路边的酒吧是小的
小到只有两、三个台面
刚好摆正小步走来的恋情
她低头的浅笑也小
小到只够一双眼睛看见
所有的小，有意无意
小成了上海的大


6.听一首吉他曲
 
我喜欢粗的一根
在人群中排在后面
适当的时候用手一挥
当时穿着棉布衣，长的
刚到脚踝，一对蝴蝶扣
系着两只蝴蝶，一排蝴蝶
也刚到脚踝，和一双
平底布鞋刚好离开三寸
它始终停在最后
等到低吟的一声像轻风
它想吼，但它也低吟
把自己的喉咙摁住
只把最细的一根裹在怀里


7.梦见一把扳手
 
在梦里，我所见到的
都是与我产生关联的事件
洪水汹涌，鱼卷土而来
淹过膝盖，淹过颈子以上
在悬崖边吊在一棵树枝上时
我会被我的喊叫惊醒
这些梦熟悉，而又新鲜刺激
已经融入了我的日常生活
有时，我也会梦到生活以外
一些毫不相干的操作工具
比如车间里的一把长柄扳手
一动不动，闪着银色的光
丝扣与丝扣都已生锈，双方紧咬着
现在，我对梦里的一切已经妥协
我不能将一把扳手轻松撬开
这世上，难免有一些事物出乎意料


8.萤火虫
 
一到夜晚，就喊着出门
有的走在前面
末尾的几个，遇到迷路的人
把灯笼再拨亮一点，用手朝前一指
 
晚上太热，洒水车一遍一遍
把马路浇湿，好让人有路可走
重要的是，它们准备了更大的灯笼
但再也找不到有人迷路


9.响声
 
我想把房间弄出一点响声
哪怕咔嚓一声就停止
证明这个声音来过
我需要证明的实在太多
比如锁上门后，我不可能带走这间房子
不可能把它系在腰间行走江湖
那么好吧，曾经一切沉默的压抑的
你们都可以像老鼠一样，替我响起来
再远，我都能听见


10.整天，我反复坐一辆车
 
我用一天
的时间无所事事
从车站这头搭车
坐到另一头，反复坐
两眼空洞。窗外
榕树，痒痒树一闪而过
上车下车的人
有的抬头瞄一眼
觉得我无家可归
我也会在站牌底下
焦急地等一个人
这个人我不认识
我十分想念他


11.躲迷蒙
 
我用手心蒙住眼
他们就四散跑开，躲起来
躲柜子里，躲床底下
有的躲得远些，躲草垛里
能躲的都是角落。我以为
找到角落就能找到他们
其实不然。很多年后
有的从柜子里出来，从床底下出来
从草垛里出来。有的还是七岁


12.放风筝
 
等风筝飘在空中
几乎被一片，二片白云拥入
我把风筝线拉直
将一个纸环儿穿进线里
沙滩上的风用劲吹
纸环儿顺着风筝线爬
像电流一节一节往上升
那天，我用纸环儿给天空打电话
把自己打给天空，天空再打回来
喂喂喂，我们能听到对方第一次的
声音。现在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