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赋

他们最后的日子
直至最后的几小时，几分，几秒
生命有夺目之美和夺心之痛

两只猫拐过一堵土墙
在清晨的阳光里静静离去
一群鸽子在村庄的上空盘旋

“生活的要素之一是病”
似乎人间本该如此
在乡间长大的，都将埋在那里


七月诗简

我又闻到
童年时伤口腐烂的气味

我又触碰了秘密的糖罐
垂直的裂纹，有着薄暮的警觉

白色栅栏内
葵花的花盘因沉重，似要隐藏它的脸颊
转不动了，太阳已不是什么

再次，时间的印戳，那么清晰
摁在父亲更加苍老的拐杖上

没有什么是晚期
门前的冬青树
在冬天仍是新鲜的


散了吧

散了吧——

孩子们留下的声音堆在石墙根的死狗身上
雨雪落下来了

石墙上，一只鸟把头埋入胸脯
偶或滚动几下，它有删掉头的想法？

水边的芦苇低头跑动，弯腰
想要领走岸？

黑水里几只白鸭倒长着脖颈的花茎
“嘎嘎”的根须扎进雨和雪

散了吧……


那一日

有鸟坠地，抛弃白杨树的忧伤
一片羽毛飞往别处

池塘边，几只白鸭把头搬运到翅下
十二月哆嗦着，开始啄食你的脸

哭丧人的撕心裂肺能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喊丧人用袖子轻轻擦去遗像上的涕泪

医院里你惦念的人由输液管吊着
越来越轻，却又摇摇欲坠

村庄如此之小，只一双眼睛就装得下全部
一只装死亡，一只装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