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诗赏)

作者: 2015年09月27日09:47 浏览:779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题记: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或许,不及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倾城一瞥。 左手书卷,右手宫扇,或许,城墙内外的精彩,几粒碎语的纤软,便是生活于别处的高度。她,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美人兮,诗人也。 庄姜: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美丽女子的标杆。


    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在《《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中道:“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凄凄切切,一派缠缠绵绵的不堪离别中。“看燕燕,送归妾”,悲从底来,这样伤心断肠的情景,让人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诗经·国风·邶风》中的千古名篇《燕燕》,此“燕燕”乃彼“燕燕”否?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这是一场送别的难分难舍,是两位女子深厚友谊的再现。燕子在天空中翱翔,挥动着一双羽翅参差起伏。不得不送走妹子啊,送到野外,送到远处,送到南方,送到背影消失在茫茫中,送到不能再送了,望不出,望不见,望不穿,我心悲戚,我心萋萋,我心如刀割,再也控制不住喷薄的情感,泪如雨下。泣涕不能言语,眼眶中盈满的晶莹,不单是泪水,那亮洁的眸,多么似干净一潭湖水啊。那是澈静的爱充斥在其间,这人间最美好,不过情义两相知,执着两难忘,就像此刻此时此景下,淋漓尽致地袒露胸怀,引渡着一种相识相知却无缘相守的伤悲情怀。

    “燕燕”一词,开创了诗歌叠词的先河,庄姜,也成了一位名不副实的发明家、开拓者。叠词的出现,让古诗词愈发生辉添彩,叠词的运用,也就成了语言表达中传统手法之一。“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恰如其分地嵌入叠词,让诗词意境得到了大大提升,多角度、多方位、多经纬地横贯联通,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多维效果。千百年来,众多的诗人词人中,多有运用叠词的高手,李清照算是其中一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争渡,争渡……”这样的千古佳句,将叠词的蕴藉推向了高处,有种高山仰止的美妙感觉。

    送别时的恋恋不舍,缠绵与缱绻的声声“燕燕”,足以表达诗人此刻全部的情感。诗人们将“燕飞”打造成了话别时的一个重要物象,一直沿用并流传至今。当然,这样的美好场面皆得利于“燕燕”一词的发明者庄姜。诗歌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诗歌的内核和诗人的风格,效果无以比拟。因为创新,所以独特,这也是诗人间诗风的标志性区分。

    宋代大儒朱熹在《监本诗经》中认为,庄姜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于是,第一女诗人的冠冕便多出了一份疑惑,到底是爱国主义诗人许穆夫人,还是绝代风姿的女诗人庄姜,怎么恰当地给予一顶美丽的花环,学者们从来都是各执己见,只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朱熹的考证,又缘何而来呢?

    但凡美女,特别是有才有识的大美女,在人们的心目中,映入眼帘的必先是姣好的容貌,因其绝美姿色,往往会下意识地忽略其才情、学识,这是非常普遍也很自然的现象。这样,身为中国最美丽女子的庄姜,其女诗人的身份自然就容易被忽略了。

    一种怎样的美,让人不自觉地滤掉她的才华横溢呢?

    《诗经·卫风》中道:“硕人其颀,衣锦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首中国历史上赞美女子的开山之作,出于何人之手不得而知,不过所赞何人是知晓的,那便是卫国人民齐称颂的公主庄姜。他们毫不掩饰地夸奖和赞誉心中的“女神”,毫不吝啬地将所有美好之词一并赋予她,看来,这位庄姜确是美丽非凡了。

    对庄姜这个人物的记载,《诗经·卫风》中有十分清晰的描述。庄姜乃齐国公主,与齐国太子是嫡亲兄妹,也是卫国国君卫庄公的妻子,姜是齐国皇族姓氏,嫁到卫国后,便随夫姓,人称“庄姜”。

    “女神”庄姜,以怎样一种无以媲美的超凡魅力,深深地打动了万千卫国人的心,以至于众口一词将“国母”捧成了仙女似的,且无人能替代她在老百姓心中的完美地位。从那些赞誉声中细细去发掘,或能找到一二原因吧。

    其刚一出场,就是一个高挑修长的影子让人眼前一亮,“硕人其颀,衣锦衣。”这位女子身材超极棒啊,不但有浑然天成的好线条,而且衣着华美、瑰丽。民间俗话说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在此处显然有种锦上添花的意味,是锦缎绫罗美丽了她,还是她炫色了美丽的衣裳呢?这些还都不是最惹眼的。卫人再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这女子啊,手真美,真细润,宛若茅草抽穗般的嫩,白白的犹如芽似的,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赞叹,仅仅是一双手的素描便让人挪不开眼睛了。如此可以想象到,古人们的文字水平和文学造诣,确实达到了让今人也叹为观止的高度。接下来的描摹,更是出色,卫人说:“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若观其肌肤,最美不过凝脂似的珠圆玉滑,柔腻无比,而她的脖子,是极富美感和质感的,娇美娇嫩,这样的描述充满了一种弹性的想象,让人欲罢不能。

    古代帝王选拔嫔妃宫女,似乎都遵循着这样的尺度去选择的。庄姜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作为完美女子的标杆,已经成为了人们仰望的美好,受到后人的追捧和喜爱。

    清人姚际恒说:“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其右,是为绝唱。”方玉润则道:“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语。”千古美人,择其标准,皆源自庄姜一人。

    美好的女子,则当有懂得美好的人爱之、疼之、护之。庄姜也有这样令人艳羡的爱情吗?

    朱熹考证说,《燕燕》《终风》《柏舟》《绿衣》和《日月》皆出自庄姜之手。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这样的千古名句,在当下依旧被许多人所热捧,打动了无数文艺青年的灵魂。有人认为,《柏舟》是暗喻庄姜与卫庄公不在一起生活,“柏舟”比喻庄姜自况,柏木之舟严实紧密,质量自是无可挑剔,这是行在汪洋中的一条小船,无依无靠,空空寂寥,忧愁郁结,这苦闷,没人能懂得,没有可诉说的出口,唯有化为字字句句的轻叹,“我心匪鉴,不可以茹。”“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这诗中字字句句皆美妙,且寓意深刻,掷地声脆,是绝佳的咏叹诗作,成为后人膜拜的传世作品。

    相对于《柏舟》的婉转,《终风》则大胆抒怀,愤慨直指男性的无情: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诗中描写了一位女子被男子玩弄后的悲伤欲绝,但同时却依旧充满了对爱的无限希冀。不管刮风、下雨、阴霾、打雷,这些自然界恣意放纵的“喜怒无常”,都不能改变女子的天真无邪。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有多烦恼多忧愁,终究都化为了无怨无悔地相思和牵挂,在每一个不眠的夜晚里。诗人只用了短短不过一百字,却将一个小女子复杂的情感变化描摹得如此逼真、传神,手法确是高超,文笔极其出彩。

    一首《绿衣》,道出了庄姜的心事重重,作为正妻的她,一生都没得到丈夫的浓情爱意与关心爱护,该是多么地悲伤和痛苦啊。这位绝色的女子,宛如世间上最美花儿,却只能在宫闱中慢慢枯萎,了无声息地老去,留下无尽地唏嘘与感叹。《绿衣》和《日月》,不是一位女子声声遍遍地心内呐喊吗?

    庄姜一生无所出,卫庄公后来娶了陈国女子厉妫,再娶厉姒的妹妹戴妫,又专宠“嬖人”。庄姜不但不怨恨她们,还将厉妫和戴妫视同为姊妹,将戴妫的儿子公子完视如己出,对他倍加爱护,同时对“嬖人”也和善对待,心生宽厚,一生善良。卫庄公对庄姜的冷漠和无视,无疑将这位美好的女子打入了“冷宫”,美人无所依,该是多么残酷地无可奈何啊!

    一个女子,无论多美丽、多端庄、多贤惠,有多少人称颂,如果丈夫不理不爱,都是一朵幽微的花朵,独怜独放,冷暖自知。庄姜,似深谷中盛开的那株兰草,暗香袭来,沁人心脾。

    朱熹说,庄姜的诗歌早许穆夫人六十年,庄姜乃是中国古代第一位诗人。他一直力挺这位才华非凡,容貌绝代的佳人。

    庄姜,当之无愧的美好美丽女子。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绝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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