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山那边、水那边
有一个地名叫老河渡
山那么青，水那么蓝
老河渡上，一座桥只有一只眼

没有一点声息
他忘记了年龄
甚至忘记了自己活着还是死去

只有一树苍柏，忠贞地相守
灰黑色的沉默。你不言，我不语
像一对患难的夫妻

二、
记忆象河里的礁石，时露时隐
他不知道从何处来
也不知道承载到何时
他弓着背，瘦削的脸对着河面
地上的生物绵延到天上的云，一古脑儿地压下来

车马“笃笃”地经过
各种器皿、丝绸运进运出，一路通往西域
唐朝和尚骑着毛驴，由此去西天取经，奇怪地是却不见仨徒弟保驾护航
大队人马奔驰而去，说是闯王聚事，去了京城做皇帝

商贩叫卖、孩童嬉戏。小姐、丫鬟娇羞地跺脚
山猫、秋蚁、屎壳郎划拳行令、吟诗派对
还有大胆的女青，趁月黑脱光了下河去摸鱼
鱼儿啄了她的奶，她食了鱼儿的肉

回忆着，回忆着
夕阳次第投射进河波
――老河渡上的单孔桥
他的脸羞得通红

三、
一只蜘蛛在苍柏的肩上织网
蛛丝里，马迹斑斑
岁月在蛛丝与蛛丝的连接下生动、分明
传说，一个接着一个传说

单孔桥象个哑巴。他和他的影子象孪生兄弟
黝黑的手紧紧地握成一个圆
一握就是千年，从来没有松开
故事在此开端，从此一流千年

这里没有发生过水灾
这里风调雨顺

日子，水一般地穿过他们的手
流去。流走的是烦恼
快乐被挡下了，不断地成长，站成时间的柱

老河渡上的单孔桥
他一只脚扎进远古，一只脚踏进未来
他只有一只眼。岁月没有冲走他的意志
他灰黑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四、
孩子们成了网迷，不上桥了
姐妹们钻进汽车，上高速了
只有颤巍巍的老者，互相扶携着，发愣地盯着河面

老河渡上，成了风景区
新郎新娘取个景
小年青左拍右拍，发个博客、微信

时代，真的不同了？单孔桥心里“咯噔”一下
河面风平浪静
生活如此神秘，却又如此安详

他悄悄地透过河镜，打量着身旁的苍柏
苍柏老了，一脸的皱纹，厚重的眼袋
悲从中来

突然，风起。苍柏笨拙地摇动枯黄的身躯
她不说，但他清楚，她就是想让自己开心啊
――这个老东西，牙都快掉光了，也不把那个字吐出口！

一只鸟儿掠过
单孔桥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苍柏紧张地探下身，抚摸着他的额头

五、
驿外老河渡，单孔立成柱。
惊鸿照碧波，浮云一点无。
桥上无深思，孔下水暗逐。
本以黄昏时，还是亲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