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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姓名:冯昭
加入时间:2015-11-19
诗人简介

冯昭,1982年生,河北宁晋人,现居北京。16岁开始发表作品,在《飞天》《绿风》《六盘山》《星星》《鹿鸣》《山西文学》《天津诗人》《中国文艺》发表过组诗和散文,曾获共青团中央、中国作家协会第二届志愿文学·诗歌优秀奖,首届张之洞文学奖·散文佳作奖,2016年入选博客中国网“1917-2016影响中国百年百位诗人评选”TOP300榜单。著有诗集《江河有岸》、传记《李嘉诚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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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

当旧式座钟指向早晨
天空中,还是没有出现湿漉漉的太阳
立春已过,天已破晓
耄耋之年的老人启封了炉火

新请来的灶王爷知道
蜂窝煤炉,温暖了半个世纪的记忆
热上干粮,坐上锅
他就安坐在炉火熏黑的角落

那时我还小,不懂得
看天气预报。只知道气温骤降的时候
有一个戴帽子的干部
漫步薄雪覆盖的田野

麦苗青又少。大人们说
是公社书记。像老流浪汉等待戈多
他所等到的,是
旧火添新煤,炉灰在增多

一年开始的时候
稀饭,刚刚熬好

大雪(长诗)

 

季节更迭所遗弃的残梗
在阳光下充满冬的精神
微风过处,哗然作响的地方
衣衫褴褛的老人打扫着枯叶
 
秋天已经走了
所有大红大紫的热烈
和饥饿的目光
都随着秋天一道消亡
 
有风拂过我苍白的脸颊
回望过往的花开落英。苍凉之中
大地拭去野草的伪饰,只剩下
满目贫瘠的裸土
 
我不得不在十月的尽头怀念
大唐时代的月亮,大唐时代的风
大唐的诗歌堆满柴房。像朝觐者
我在圣殿前跪地祈福
 
而前定与生俱来
命运
借一个从校园走出来的诗人之口言说:
“起风了,下雪了,肃杀的冬天来了——谁在这个时候诞生就永远诞生,谁没有在这个时候诞生

就永远不会诞生!”

 

 

一棵树、雪、鸟、旷野
它们和我之间维系着什么……
 
阳光在雪地上行走,遍地玑珠
像一个个传说在田野中逃逸
比如《山海经》
它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枯枝抖落败叶。空谷中
征鸿已尽,泉水向山下蜿蜒延伸
它所流去的方向
是神明的方向,箴言的方向

 

家园深处,华兹华斯的诗句摇撼心旌:
“……在落叶蔷薇的灌木丛中
一个被遗弃的鸟巢盛满了白雪”

 

梅花飘雪。彻骨地冰冷与清洁
植物不需要思想,如同古典的少女
——寂寞地绽放是纯粹的淡淡的歌子
飘飞一曲至纯的夜色

 

仿佛轻柔的烟迹
我看见苍白不再是冬天
村庄在薄暮中苍茫起来
屋顶无比朴实
——罪恶也皈依圣洁

 

雪域是温暖的……

 

 

大雪来临以前,城市是一片荒原
像内心喻指的浮躁或者虚弱
一种阴郁的暗流,拒绝贴近
我不知道,圣洁之外
除了流言还弥散些什么

 

在梦中,狂暴的大雪曾被我接近;
湖畔的黄昏,一个老人形单影只
落日和鸟群也相继背离;
孱弱的孩子以局外人的身份目睹了全过程
……谁能力挽狂澜
这是愤怒的大雪,哀伤的大雪

 

隐忍的光明使众生相原形毕露:
一角阴虚。黑色的恶魔
垂涎三尺窥探我手中的骨头
接下去,它将以幸福的名义主宰世界
像麻雀在麦熟季节
抢在农人之前收割

 

天光变暗。挽歌传唱了千余年
迷醉的瞬间我企图皈依
敬畏到神往,欲罢不能
守望之内,哪里是冰涛冻浪忘川的疆界
 
谁的心脏装进酒瓶
被大雪埋藏,在苦海中挣扎
把鸿蒙烧得漆黑?
奇异的队伍把肮脏涂在脸上招摇过市:
春天来了,疯子也来了
秋天走了,疯子更多了

 

(我的心是一片忧郁的大雪
我的骨骼沐浴其中,像一截枯枝)
 
而苦难最深的地方,大雪始终阴郁
一些苦难被消解,一些苦难正集结、汇合
众生如岩石般坚忍
于是我愈加相信:最大的悲苦在民间

 

残垣断壁可以佐证:
六月的飞雪,染红飘舞的白练
健康的眸子,凝视风中的骨头
也有千余年了

 

在雪中我埋好逝者的遗骸
经久不息的寂凉响彻八荒

 

 

子夜,大火在体内穿行
雪的名字也叫燃烧
世世代代的悲怆被你重演。站起来

一个黑暗中的举动
仿佛岩浆喷泻。牢笼中的光明与火

 

传说:遥远的大雪一片苍茫
我踯躅于冰封的岸上
再次看到天下苍生和着远古的回响
一步一望乡……

 

负载着成熟的果实
饥饿在途中追杀离别的忧伤
一场大雪过后的墓园和荒冢
在每一个脚印的旋涡里
滚烫。滚烫……

 

(背背长箫的游侠儿双眼迷茫、心怀天下
谁还看见折断的翅膀)

 

朝前走啊,充满不幸、温情的群体
我的亲人。春天已近
你们也听到故园稻花飘香了吗?
长满老茧的手捧起粗瓷大碗。兄弟
让北风洗涤你的疲惫
压抑成一曲悲凉的古风
穿行在江河之上……

 

落雪终将化作一缕悲歌
在大地冰冷的风骨上,流进泥土

 

 

静穆。心脏在黑暗中燃烧、跳跃
壮美的大雪,纷纷扬扬若清明的纸钱
盲女的泪穿透我的躯体
闪电划过,一缕红绡喻示了一次永诀

 

流浪者在午夜哀嚎——
沙子沉入水底,它还能记起最初的颜色吗?
“谁能为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狐,
营造出一间一生一世的房子”

 

墨迹未干而狼毫已经沉睡
时间在钟声里瘦成清贫的纸张
大雪纷飞:一个灵魂上升
所有江河都在沉默中聆听同一首挽歌

 

凄凉。凄凉。寂寞空谷
落向年关的雪擦亮十万灯盏
谁在雪地上参禅打坐
谁在青灯下掩卷长思

 

黄河以北,长城以南
一场战争复归平静。情节隐去
它留给我们伤痕累累的记忆
如同雪落雪地:轻盈,完美地契合

 

年关之前,这是最后一场大雪
最后一场。它让一个偏执的灵魂
学会内省。岩石落下花朵
天道苍茫还能遮掩什么

 

踏上归程。温暖的注视是空蒙的雪意
灵光中弑血的梦境痛快淋漓

 

 

罪恶都已生锈
极光。天象。渺茫的歌声
所有花朵都绽放白的宁静
开满灼热的胸膛

 

孤独者拥有黑夜
先行者绝尘而去
傲岸的丰碑世世代代伫立
乞丐得到怜悯。让我死去!

 

大风吹来失散的消息
盐和大雪纷纷坠落。煤和铁
锻打更生和希望
绝望的手握住绳索
远古的青铜是负载大地的翅膀

 

白炽的灯光,排斥或者拒绝
我的情感被阻隔
像一匹马站在冰川上
新鲜的阳光。晶莹的雪

 

到达极地。我不走了
这里已远离牢房
白色的山石。白色的水。白色的新篁
白色的薄霜轻轻覆盖
 
虚静。除了白色的事物
一切都不复存在。天籁的落英击中额头
使我作为一粒微小的植物
永远逗留——我是白色的

 

极光飘忽不定
淡红、橙黄、绛紫,变幻着亮度和形态
俯下身去,人间烟火
弥散着幸福的香气袅袅上升

 

靠近,或者远离
耗尽了我的一生

 

 

好了。现在我们总结
对于一场雪,其实什么也没说出
分行的精湛,却使情绪局促不堪
这正如大雪
在纸上也只能显得木讷、拘谨

 

整整一个冬天,我无法回避
《心灵史》,一个回族作家的生命作
一册血性贲张的教内史
一册助你升华的抗争史
一部关于英雄与信仰的不朽史诗

 

相传:
“赞美主,他使没有尔麦里的知识变成无用的;他使缺乏尔麦里的知识变成病态的;他使有虔诚尔麦里的知识成为端正的。”
我实践了这样的知识,却不是回教徒。
或许,积郁了太多的,只是偏执和虚无。
 
2000年岁末
寂寞的雪夜,边缘的雪野
被我阅读。我以十八年的苦痛和创伤证明
道路只为孤独者开放

 

孱弱的孩子,无法在世俗安家
无止的奔跑,把喘息融入风里
如同逆风行驶的船
以巨大的沉默伫立与坚忍……
 
今夜,今夜
小城,都市与乡村的边缘
城郊,繁华与僻远的边缘
而只有雪光是暗夜的灯塔

 

亘古不变的星辰是遥不可及的仰望
爆竹,泪水丰盈的意象
用稍纵即逝的光明
照亮苦难深重的大地或前程

 

大苦大难的悲恸之后
人间温情的回归,真实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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