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我是云朵，我是诗人

我是抽打自己的鞭子，我还是行走的火

我有我的事业：磨刀，砍柴

温一壶酒，写下几首诗

献给我的亲人、朋友和祖国

也献给自己日雕月琢的良心

十一月，我势必要看一些无聊的叫骂

和文人之间的撕扯、冲杀

我也势必要走过我预设的在途中的刀口

用我的青春、年华

拥抱我流放在远方的孩子

十一月，我和所有有梦的诗人一样

揣着一颗太阳

徒步，寻找异邦

翻晒十月

正好，家里的晒谷场上有阳光
我把十月翻出来，和发霉的稻子一起晒
那些沉迷的血肉，潮湿的诗句
苍白的爱恨、言辞，一切虚度了的光阴
和我杜撰的村庄、铜鼎、骨头
如一摊黑血，如一块碑石

翻晒十月，我是个惨遭屠戮之人
翻晒十月，我一无所有
翻晒十月，我是一块碑、一粒瘦瘦的稻子

冬天，王位留给诗人

捡起深秋剩下的几根骨头

悄悄地追赶秋水流进冬天

一路上，马蹄踏碎云朵

像霉烂的五谷血肉模糊

诗人，在途中的石块上写下诗句

任寒风这把锉刀整日打磨

火花，是诗人忠诚的儿子

高贵，也食人间烟火

冬天的王位，还是要留给诗人

我坚信

他们都是从火中诞生

与太阳同宗同祖

献给黑夜的诗

美丽的女神告诉我的

“睡一觉就没狼了”

而我，要在这暗黑之中骑走马

取走粮食

我要奔跑，这是你告诉我的

那我就奔向那蓝色的湖泊的岸边吧

你的统治下的一个梦幻的地方

我希望是我一个人

从你升起的地方开始跑

你不用给我安慰，我并不孤寂

我听见了狼的嗥叫声，我用粗犷的嗓音唱和

我腰间的种子，洒在地上，殷红如血

将要生长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这夜是盲目的荷马

十月将尽

十月将尽，寒气从土里上升

太阳的马在赤道以南

饮水，食盐，发情

打谷场上，声音渐远

石头，结起一层薄薄的冰

十月将尽，有炉火开始亮起

枯瘦的秋天，还是丰腴的秋天

一样会被人围炉谈论

十月将尽，我的碗里还没有鱼香

庆幸，我拾了一把稻子

那么，我可以在我的血里练习播种

练习如何从谷壳里剥出米粒

绿 焰（一）

何方火种，竟这般恣肆疯狂

在山野蔓延，在河岸蔓延

在草原蔓延，在所有的枝头蔓延

也在我的骨子里蔓延

太阳逊色了，地火逊色了

所有的干枯都被你燃遍

绿焰啊，你从何方赶来，与大地相认

再以满腔的热情吻开一个春天

看啊，树枝交出了冰寒，候鸟正在回迁

那些冻裂的伤口，也迫不及待地复原

成群的小鸟以激动的啁啾，唱和你的欢心

蓝天辽阔，白云宁静

你的波浪起伏着涌向天边

绿焰啊，到所有的田园去，留下你的吻

再燎上少年的心，燎上姑娘的马尾辫

绿焰啊绿焰，让牛羊舐着你

让马匹舐着你，也让我舐着你

我的高原

高原：我的王，我的土地

我的肩膀，我的铁

我纵马的诗场

我的亘古，我的流浪

我亲吻爱人

我播种，我收割幸福的地方

我的高原

我慕光，我抓取太阳

我思念亲人，我饮一瓢月亮

我的高原，我是你的肋骨

火、石头和雪水

我是你的苍凉

我也是你的希望

深夜，一次怅望

我在祖国的某处，怅望河山

怅望我的渐渐老去的父亲、母亲

这块古铜色的大地

就这样，在深夜，迎接泪水

鲜花啊开满路，秋已深

月亮啊，在今夜为何如此的明

怅望吧，怅望吧

那望不尽的是山，望不断的是水

唯有长饮一杯，醉问

天地呀，是不是你过于辽阔

望月的人才不易于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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