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

昨天下午
我妈和婶子
在院子里
做了一下午的
新被子
婶子的女儿
要出嫁了
晚上回到家
我妈感到
全身骨头
都在叫唤
“咯吱——咯吱——”
我妈说：
“就像被锯子
一节一节
给锯开了！”


《不安》

我的不安
来自

父母深夜
打来的电话

往往却是
一些让我哭笑不得的
小事

更令我不安


《一个女孩》

师范第一天
我碰到一个女孩
和我抢座位
我说我的眼睛不好
她说她的也不好
可她明明眼睛大大亮亮的
我们都生对方的气
一个月没说过话

后来啊后来
她成了我的初恋


《另一种生活》

我们小城
有一座小教堂
距我住的地方
也就一二百米
我不曾去过
只是有次路过
女儿想进去瞅瞅
穿过中式的庭院
看到一个大教室般的祈祷室
里面空无一人
椅子靠着椅子
窗台上
一本圣经
起了毛边儿


《送别》

秋天的深夜
农村的草戏班子
正在台上
表演“祭陵”
台下空荡荡
只有一个老头儿
坐在一把小椅子上
翘着二郎腿
入迷地看着
台上祭桌上
摆放着一张老太太的彩色照片
笑得
很开心


《失落》

我手上
的魔方
怎么就
拧成了


《老江是小说》
 
在回酒店的车上
有些醉意的老江说：
“你看嘛
我是六十年代人
我爱人（第三任）是七十年代人
我大女儿（第一任生）是八十年代人
我儿子（第二任生）是九十年代人
我小女儿（第三任生）是零零后！”
 
小何说：
“妈呀，你这是一部小说啊！”


《今天上午我在全年级排名靠后的一个考场监考时发生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离下考还有一个小时
其实是开考才半个钟头
最前排的两个学生
突然起身
离开
其他学生
也就是其他三十三名考生
齐刷刷
回头
看着我


《农村的奶奶》

爷爷不在后
奶奶就轮流在三个儿子家住
一家一年
交接的日子
我就蹬上三轮车
拉几趟
什么老柜子老箱子老桌子老椅子
渐渐
奶奶老了
一家三个月
拉回来
只要两趟
一些没用的
老家什
就扔了
如今
奶奶年过八十
一家十天
我去拉奶奶
一车足矣
被褥在下
奶奶在上


《呼和浩特》

这座城市
每个单位、店铺
招牌上除了汉字
还有一排漂亮的蒙古文字
我问过很多当地人
无一人能读出


《拜佛》

崆峒山上
他遇佛也拜
只是双手合十时
手机夹在其中
这使他在低头
虔诚地念念有词时
总让人感觉
好像他在与佛
通话
就是不知
他打通了吗？
我佛又是
怎么答复他的?


《吃饺子》

她隔几分钟
就问：
“你能吃饱吗？”
不等我回答
她就从她盘子里
往我盘子里抄
我算了下
一会儿功夫
她就抄了三次
一次3个
一次2个
一次1个


《遗传》

某一时刻
亲人的模样
就会出现在
我们脸上

比如
我前几天
照了一张免冠照片
洗出来后
发现像极了
父亲年轻时的脸
那额头
那眼神
那白牙
那笑容

再比如
年过花甲的父亲
如今苍老的模样
越来越像
南屋里摆着的
遗照上爷爷的脸
那眉头
那胡茬
那皱纹
那痴呆


《红包》

大年初一
一个孩子给了
路边乞讨的老婆婆
十块钱——他的压岁钱
他妈妈在旁嚷道:
“今天过节，
可以给一次。”


《母亲节》

我妈压根不知道
还有这么个节
我也羞于说出
“母亲节快乐”
我只想在这一天
回家一趟
在她身边
待一会儿
安静地
听她唠叨
一会儿


《树》 

一棵叫国槐的大树
长在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上
以前我不曾留意
现在每次
我都会抬头看上一两眼
然后默默
从她身下走过


《创可贴》

买药时
医生没零钱
“找”了我一个创可贴
第二天
我的手就蹭破了皮
正好贴上


《梦：爬山》

我把地球上所有标榜“天下第一险”的山
统统爬了个遍
奇怪的是
到头来
最险的竟是
小时候
家门口
堆砌的小煤堆
每次我都费老鼻子劲爬上去
妈妈一喊
我就风一样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