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件明亮的乐器（三首）


春天是件明亮的乐器

一个身背乐器的少年朝我们走来
吉他或大提琴，黑管或萨克斯
无论哪种，调门都比北风低，比南风高
有时如黄鹂尖细，有时比牛犊还粗

隐约中我们看见，他绿草的胡须
埋伏在开始融化的积雪之下
堆在根部的荷尔蒙如沤熟的肥料
已露出迫不及待挥发的迹象
可他毕竟年少，还不到一不顺心
就大发脾气摔琴而去的年龄
我们更不应该苛求
他能按农历规定的节奏，以及
日历上标定的某个音符，把季节演绎得
那么完美，甚至他的手脚
比前一天还凉，一使性子就来场倒春寒，
都是可以原谅的

他把奏响的第一首曲子
献给一位莅临初潮的少女——
一树初绽的红梅
知道她含一口暗香之气
以避虫害之灾，亦防遇人不淑

春天是件明亮的乐器
一个少年背着它，朝我们走来


春风吹

耕牛的脊背渐次光亮
旧塘蓄新水，鹅鸭身姿摇曳，爪印清晰
河底的石头与流水争相奔跑
一夜间杜鹃灿烂而汹涌
你折与不折，她们都是唯一不会拒绝的
那一枝

春风怀揣温暖和慈悲抵达人间
献出令人心颤， 沉醉，不忍入梦的花朵
她骑一匹不羁的马，期望遇到一个诗人
听他忘情朗诵，惊醒睡梦中的斑鸠或野兔
可惜它们只听了一两句就奔跑而去
春天谁又不被蛊惑着呢？
还有那些叫声青翠欲滴的鸟，那些
忙着繁衍而连一声招呼都顾不上给她打的
马鹿和松鼠，羚羊和甲虫，穿山甲和小狐狸……
这春风浩荡的春天啊，万物正在
一同沐浴，一同经历


春雨辞

从天空流泻下来
在泥土里接触我的骨头
在水中染绿我的血液

日子排成竖琴
令人激动的温情四处飞翔
穿透我的每一个细胞，我想使劲抱住
一个人或一棵树，喊叫或痛哭

绿茵遍地，坐在任何一个地方
都能看到
光线正从太阳的壶嘴里缓缓流淌
彩虹如候鸟，扑闪着七彩的翅膀
植物鲜嫩的气息在浓稠的涌奔中扑面而来
颤动着进入我的内心

春雨以一种无人可违的秩序侵入光阴
慵懒的炉火即将抵达灰烬的悬崖
雨中无边的水汽浸润着我
心如饱暖的鸽子，在屋顶徜徉
温馨的风恩赐了我感激的泪水
我为生命中还有那么多温情的福分
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