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黑夜伫立的人，听到了迟疑地敲门声
而迟疑的人，听到灵魂在背后喊她

“嗨，日光没有照到的人，
你的举动怎么像个活人似的？”

我是那个迟疑的人，站在镜子前
漫不经心地看着半是清晰
半是臆想的过往

我已经不再是花了
明日，它给我的只是尘土，艾草的舌头，苦涩的基调
盘子里腐烂的苹果


二

万物啊，再衰老
衰老不过时间
再年轻
年轻不过时间

哦，这厉害的时间
---------永恒的河流
尘世的人都在它的魔法圈里，影子闪烁
拉长，拉短

认真看清自己的影子吧，死亡时刻在里面舞蹈



三

我喜欢把白天和夜晚的时间
静静地分开

白天我人模人样，夸夸其谈
夜晚灵魂和肉体都回到泉水中
我的男人
我用神的芬芳洗净了自己
我干净得让你无话可说

有一种美是灵魂能听到灵魂的声响


四

每天都是这样度过
在这个兴高采烈的世界里
肉体和灵魂，相依为命

尽管我身边有很多人聚拢，但在大部分的时间里
我们不打一声招呼
厌倦得想哭
可我还会止不住停在某个角落，尝试着
从他们身上寻找细碎的光

我深信有一种光的种子
一定存在于他们体内或体外
像我一样


五


在黑暗中说爱的人，是不清醒的人
每晚都说一遍爱我的人，声音像花朵一样柔软
他在撒谎，声音一点即破

他没有去读我的诗
没与我聆听对谈，他醒着
如同睡着，灵魂也是

我以紧闭嘴唇的姿态，只能想象他是一头麋鹿
正向着清澈的水源狂奔
月光的斑点打在它的身上
------时间的靓点

我想说的是，愿我们的灵魂能长久地支配这身体
灵魂之美，永放光芒


六

我沉默孤独，没有朋友
像乌鸦没有一个好天气
常常置身于深海
对于貌似虚妄的真理，尽量闭口不谈
偶尔谈了，就会撞到暗礁或者被别的东西挂住
我腰间没有系一条绳子可以打捞自己

那些愚蠢的灵魂
他们继续吹起春天无边的号角

对于那些声音不可取，颜色不可取的春天
我还不如扛起锄头，锄地去


七

我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状态。

我的眼睛要看到新的事物
可是我看到的多是没有脸的人群
没有翅膀的鸟

我能说些什么呢？
整个世界都被欲望纠缠着
我不能做一只洁白的羔羊
无论站得多高，精神都要躺下去

我沉默卑微
渐渐只能背会一个字：活

八

我的心里藏着潮水
这丰盛的水如此巨大，但
我称它是死亡之水，因为我背负着生活的重荷
如同拉着牛车的牛
低着头走在自己的影子里
詹姆斯·赖特告诉我：

“月亮把一两根羽毛掉落在田野里”
“青铜色的蝴蝶在黑色的树干上安眠”

可是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些美妙事物的存在
我在我的黑里浪费了太多时间

九

再过几天，生辰即到
我是大雪纷飞里出生的人，天生冷漠
对未来充耳不闻，对过去也表示怀疑
有时不知自己在时间之内还是时间之外

我喜欢孤独地躲在暗处，甚至觉得暗处的微光很美
如果排除了这些暗处的物体和微光，就等于歪曲了生活的本真
我不是在做派，只是说出了真实而已

就是这样子
如果你来爱我，请扫净眼睛看着我


十


亲爱的孩子
我来告诉你，在这里我认识了许多假人

它们有的像精神病医生，拿走你的表，告诉你现在几点几分。
有的像你爷爷绑的稻草人，总是在你接近真实的时候，一声不吭。
有的像戴着眼镜的麻雀，滑稽极了，充当文化人。

还有一种假人叫诗人，最可怕
整天与你谈生时间，生命，灵魂
到了夜晚，突然对着自己的影子开枪，我听到过很多次枪声
真假啊
天亮时，他们该这么活，还怎么活。

可是孩子，现在我正模仿一个诗人的样子
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