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国云先生诗集《一条大河里的中国》

江山永固，河山永续，是一个民族生存、延续的血液与命脉。大自然的山河走向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一个民族生存发展的潜质，也决定了一个民族人民的襟怀与魂魄，进而成就了一个民族的气度与风范。人工大运河是人类想要改天换地，实现征服自然的最富有意义的尝试，京杭大运河在中国历史上的功绩，从思维上改变了河水从西到东的惯性思维，以纵横之思，从一条实际应用的河演化成为文化的美妙传承。

以长城、秦岭、昆仑山之骨架，配以长江、黄河、运河之血脉，中华民族才有了生生不息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骨自父来，肉从母长，唯有父母的山河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捍卫，唯有河山养育的人民值得我们去深思沉思，去用无尽的善意去善待。

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之上，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所有诗人的追求与梦想，也是所有诗人的期盼与热望。张国云先生的《一条大河里的中国》无疑就是这种诗意追寻与期盼的艺术深度结晶。这部诗集的出现，从一个崭新的高度，从一个新的视角，把古老而又魅力无限的大运河文化抒写的激情洋溢。从那一首首饱蘸深情厚意的诗作中，我们感受到历史的脉动与现实的无限遐思。

京杭大运河是千百年养育了中国亿万苍生的母亲河，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顺河而下，逆河而上。这里凝结了众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一代代雄姿勃发，生气盎然，百折不挠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为运河文化的史诗，在诗人的心中，在诗人的梦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在轻轻的和煦的春风里，飘荡为七彩的云，凝结为冰霜，点滴成雨露，滋润着大地，哺育着万民。

这部诗集以“冬春夏秋”四季的轮回，作为一个时间经度；以沿途名人名地，作为地理纬度，编织为一个立体有机的历史维度。再配以序言中“一条大河里的诗人”，后记中“大运河，一条被诗打湿的路”，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周期序列。诗人的诗路可以作为解读这部大运河史诗的密匙宝典，使得《一条大河里的中国》这部诗集的主题与脉络，在运河两岸逝去的时光中，在运河历史的长河中生生不息的人民，久读不厌气势恢宏的史诗，可歌可泣真实不虚的史实。

张国云先生可以说是运河的知音，知己，他能够在运河申遗之际，站在历史与现实的高度重新阐释运河文化的精髓与价值，尤其能够把运河作为一个人，一个滋养着中华民族的伟人来礼赞，这就使得诗歌本身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象征。

当代诗歌的数量惊人，诗人更是遍地，但是给人的感觉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究其原因，当代诗人碎片化、网路化的表现方式，阻碍了对抒写对象的持续关注，尤其缺乏善意的钦佩的赏析。一个没有敬畏感的诗人很难写出流传的经典诗章；一个缺乏真正体味、彻骨的诗人，无法写出史诗般的史实。

大运河的历史本身就是一本厚重，古香古色的皇皇巨著，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解读与重新抒写。每个时代都应该重新思考，他们面对大运河，就像面对自己的祖父母、父母，看不清我们的来路，怎么能够找到我们的去处。

我们的现在承载着的，亦或是有些人感觉背负着的，都是我们的宿命，我们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深藏骨髓的文明密码。人群创造了文化，文化也同样无私地创造了人。一个民族的生存史，发展史，就是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大运河承载了无数的梦想与期盼，仿佛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梦，飘忽不定，游动不拘。

张国云先生能在紧贴河水的历史与现实中行走，窥见运河的神韵，让一个个历史人物，一个个繁华的地方，渐次复苏，变成一个个可爱可敬的形象，重新复活。让历史变得更加诗意盎然，让曾经的繁华，曾经的辉煌，在万籁寂静中找到自己的归宿，在字里行间演绎出生命的载歌载舞。

诗因为运河的生命而赋予的格外的激情绽放，我们无以复加的怀古忧思，在现实的游走中有了无比坚实的根基。时光从“冬，燃烧的热雪”开始，冬与热，燃烧与雪，本来是两极对立的意象，在《八千年独木舟》中，得到了一次有力的阐释，“难道我的命/就是一个纤夫/就好像/树的归宿/是一条船”“大运河/我们的母亲河/无论我们生死多少轮回/我们都要像那条船/在大运河中/磕着永远的长头”。这是怎样的饱含敬畏？这是怎样的无限诚意？

叩开凤山那扇沉重的水门，“在这个季节/一朵云儿，一片青叶/都是灵魂喊响的诗”，“富义仓带给我们的/不只是粮食/更是一份坚守的信念”（《天下粮仓》）。那份不变的信念，那种不舍的执着，才使“你相信/远行纤夫正在回归/所以你把秀发/随河风飘逸/你把一颗芳心/随浪潮澎湃/所以你守望在码头”，化作“一块温暖的石头”（《望夫石》）《今夜雪将燃烧》，“大河今夜漫天无眠”；因为“在这个冬季/谁会路过我的青春/我又会路过谁的绽放”（《冬季恋歌》）因为“船娘偷记下纤夫脚码/作为船行的轨迹/有她就有温暖/足以抵挡这个冬日/一切寒流”（《在雪中》）“假如雪地是一张白纸/我就是她的笔尖我们温一壶老酒/一起醉笔”（《雪中狂草》）“纤夫在用身体丈量/大河的宽广/磕着等身长头/想赢得谁的芳心”（《裸体的纤夫》）“这条流淌着神圣的爱河/带着她的微笑/从这天堂飘落”（《一条哈达》）“穿过苏堤，穿过白堤/唤醒六和塔风铃/撞响南屏晚钟”（《西湖》）还有“纤夫的乌篷船/划过细雨中的雨巷/留下他独自缠绵/缠绵又情窦的雨巷”（《走不尽的雨巷》）“那是大地撕裂的电闪/那是高山回荡的雷鸣/那里有一个名字如雷贯耳”，《钱塘大潮》“让我们阅尽风流”；《海宁大潮》“筑起一条新的更伟大的长城”“她是一座从大潮中挺起的沙丘她是一片壮志凌云的碑林”；《盐官看潮》“莫非承载着五千年的文明”，“才有了这五千年的一遇”，日月星辰，渔歌唱晚，滚滚红尘，滔天巨浪。《徐志摩故居》“成了这里的地标”，“一切都与情有关”。“这本激情清越的人间词话/加快了时代与文明的潮起潮落/是中国人另一行泪”（《王国维故居》）“大运河为了寻找/在这里拐了一个二百七十度大弯/找回那幅震惊中外的名画”（《丰子恺故居》）

在这组冬的序曲中，我们仿佛读到了诗人燃烧焚情的一腔千古柔情，也许人类历史从史前的冰河开始，这部诗集也许是潜意识里蕴藏着的记忆基因被激活，在运河中找到了一个映射的对象，就像河中的倒影，梦幻中的海市蜃楼。那是我们祖先的桃花源，绿柳摇情的梦里水乡，梦寐以求的人间天堂。

“春，流连的暖风”，在激情四射的雪地中生根发芽，在鼓荡的春风中轻舟杨帆。“在这里，文明开始于雪花渐行渐远/雁群向着春天竞飞/拖动大运河长龙的船/温暖而轻盈”（《在苏南》）“每一朵春风中的云/都是岸上的纤夫/柳丝荡漾长长的纤绳/流淌出一个汉字的激情//每一声纤夫的号子/可以分辨出他的柳色勾魂/还是她的落红夺魄”（《云中君》）“难怪这里如此富有/那塔，是珍珠塔/那园，是退思园/那人，是美丽西施”（《同里佳人》）“梦从运河开始/又从运河结束”（《红楼一梦》）。

无论是邂逅苏州，无法说清的美丽，还是桃花坞近畔的桃花河，即使风流如唐伯虎，“没有春风啊/桃花不红”，“还是这千年运河/为人间点亮的一颗/夜明珠”（《夜泊枫桥》）《苏州阊门》“那里藏着一个梦/小时得到外公赠我的名著/就知道《红楼梦》的开篇在阊门/但今天我才顿悟/河中流淌的不是水/船上漂泊的不是舟/而是一个真正的梦”。

那梦的一种是艺术，“抒情写意象征诗化/大河是它流淌的音乐”，也是生活，“风雅梦幻灵异苍凉/可以让人慢慢清纯”，“有歌有舞有诗有戏/可以让一个民族痴迷/痴迷了几个世纪”（《昆曲》）“那就让我们/也多收三五斗/与爱的暗香/一起浮动”（《多收了三五斗》）“今天我们来了/欲做他来往觅渡的小舟”（《觅渡》）“是谁点燃了/他那男儿不羁的激情/又是谁给了/他亲吻山水的快感”（《旷世游侠》）《溱湖飞歌》《瓜州古渡》在《一抹金灿灿的宁静》中《慈航》，“我们的爱缠绵为瘦西湖”。“我只是赤脚光背的纤夫不满足在河边一步一叩首学着八怪模样举起竹篙作笔蘸着河水作墨”（《扬州八怪》）去描绘“船已离岸越来越远，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唯有鉴真懂得怎样触痛她”（《东渡扶桑》）“当我们泛舟琼花树下/总觉得有一缕远古暗香/向古城的深巷/向我们的肌肤深处/激情地渗透”（《扬州琼花》）“当修炼千年的白蛇来到这里/这人间才有了浪漫”（《镇江》）“我用激荡的运河/在这里重逢/在这里掀起一个大潮/就像这里水漫金山/留下一个不灭的爱情”（《水漫金山》）而汪曾祺“已成为这里静静流淌的河水中/忙碌着的一位老水手”（《汪曾祺故居》）。

整个春季，都在微醺中陶醉，“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清澈的河，才有最终人们的记忆与寄托。”“穿越在大运河，我会用心去触摸大河的脉络，感受民族历史与文化的深厚瑰丽和博大，体悟着生生不息，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的运河气魄和精神。”（《后记》）诗人说到做到，知行合一，让运河之水在春天潮长，裹夹着生命的种子，一往直前。

“夏，张望的波浪”，《爱的琴弦》“奏响这个季节/最灿烂的篇章”，“蛙鸣呵，多像一支小夜曲/你属于这条大河/属于岸边芦苇/属于埋头拉纤的船夫//久违的蛙鸣/唤醒我们曾经记忆”（《蛙鸣》）。

《水上长城》“属于纤夫的生命线/也是丈量着/我们爱的刻度”；“运河在这里丢下一河烟波/用另一种生活方式/在这个喧嚣烦躁的时代/留下一种特殊基因/令我们可以诗意生活//从此，我们血液沸腾/在一条河流/我们心中珍藏着/一个伟人的名字/那是圣洁的灵魂/那是高贵的精神/给我们一个快乐的家园”（《周恩来故居》）。

是运河上，纤夫的力量与毅力，才有了战胜邪恶的神话，“所以，《西游记》是运河上/一个被张望的波浪”（《被张望的波浪》）《宿迁》经历了多少个昼夜，依然演绎着项羽的豪迈与虞姬的缠绵，洪泽湖的雄浑与骆马湖的温柔，洋河的刚烈与双沟的沁甜，“这里/有我们爱的港湾”；“因为这里有一种人与水/同质的语言/那是爱在窃窃私语”（《皂河古镇》）“他用爱情来谢幕//好一曲《霸王别姬》”（《项羽故里》）《微山湖上静悄悄》，“大运河，你打破了一个铁律/让纤夫可以有两个太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心中”；“所以我们应将/我们所有的福祉/所有的爱情/所有的梦想/向这条古运河/举起我们的右手/——致敬”（《血战台儿庄》）借着《后羿射日》的余晖，“拍遍太白楼栏杆杯中的酒慢慢湮没了连同我们生命与我们诗行”（《太白楼》）因为《我们的命，就是这一条大河》，我已回到你的身边，做运河的情人，“把我们所思所想/刻录在大河中/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漩涡/都有纤夫爱的旋律”（《与大河对话》）“也许运河情色已经斑驳/但爱的纹理愈来愈清澈”（《又读<金瓶梅>》）“我们的命就是这个时代相信太阳每天都有——新的麦芒”（《一株麦穗》）“亲，快让我们一起远航吧/相信星空不再遥远”（《仰望》）。

也许，还是用诗人自己的感受表达的更为透彻与精辟：“诗是一种信仰，宗教家可以一生寻道，而诗人可以一生寻美。也许诗歌早已成为我生命中最崇高的精神教堂。……在这里，我仅是一个搏击风浪的侠客，尽力高举诗歌的灯盏，撑起生命的风帆，照亮着灰色的航道，希望能给人一种温暖。”（《后记》）

“为什么大运河总让我长相思，泪湿一个秋天；为什么大运河又让我长叹，会在大河掀起狂澜。难道这只是一种思念，一种忘却，与一种忧伤。”（《后记》）

“秋，自己的江湖”，“就像这火烧的季节/此岸是夏烈/彼岸是秋凉”（《郑家渡口》）苏禄王“为什么不远万里/忠情我们的大运河”，“河水在拍岸/是不是也在敲打/国人的边鼓”（《苏禄王墓》）。“从德州码头/开始运河之旅”（《德州》）“伟大的运河/把杂技调教得/至柔至美/再现了水的灵魂/让我们品味/流淌中的冰与火/波澜中的情与爱”（《闯码头》）“一个没有忘却的证明：只见满河芦花/为船夫下一场雪”（《马致远纪念馆》）“我听到狮子在挣扎/恐怕比诗歌更易疗伤/所以没有把自己写成绝望”（《铁狮子》）。

天籁之音总能激荡人心，“即使是一个神话/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我也要拿她/敲击这个时代的麻木”“当我从大运河/靠近盘古港/穿过盘古沟/走到盘古村/步入盘古庙/叩拜盘古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泪/汇流到盘古潭”（《盘古开天》）记得那“道口，向东是大海/那里有我们爱情/有我们蓝色的梦”（《道口古镇》）《杨柳青》“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把所有爱情/集结在这里”“一半露在空中/一半藏在水里”；“吟走在理想的河畔/也许唯有诗/才能拨动这条河/千年大运河/我听见你的生命节律”（《吟走在大河》）“也许，岸的这边是现实/河的对岸是梦想”（《麦家理想谷》）“也许，这一土味的东西/既不居庙堂之高/也不处江湖之远/泥人张，一个大运河遗落的梦”（《泥人张》）

好在“古塔凌云，莫非是运河的风骨/保着大河的润泽/以及人生的远意/不远，不近/燃灯塔在那里”（《古塔凌云》）而“张家湾，不因为你是大运河第一码头/你应是张家祖居地/令我一路长头”（《张家湾》）只因为《运河广场》那金色的太阳与明媚的月亮，那悠悠长安街与滔滔古运河，那万里长城与千年运河，那江南龙舟与“东方号”；“大河将我们相逢/大河也将我们慢慢变老”（《通运桥》），“满地金色秋叶/那是船夫晾晒的帆/在我们的脚下，涌起/万重波澜与涛声//爱在风帆中飞舞/即便前方是/无法绕过的深水区/我们的命就是这个时代//运河，我们再出发”（《尾声：我们在出发》）。

诗人在一种从未有过的期许中，开始了与大运河身临其境的创作，又在一片金黄的收获中完成了一次次心灵的超越，因为“人的高度就是诗的高度。真正的诗人，其气质风格会笼罩其所有的篇章。这也是我为了不让运河诗歌碎片化的一种尝试。让浮躁的心得以清净！真诚期待读者朋友能用一颗虔诚的心，去聆听美丽自然，去感受大河脉动，让江河滋润心田，涤荡人生，长出一片绿洲。”（《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