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届“柔刚诗歌奖”获奖诗人作品展

作者:中国诗歌网   2016年05月16日 13:07  中国诗歌网    4422    收藏

第24届“柔刚诗歌奖”各奖项最终评选结果:


     荣誉奖:    灰  娃
     主  奖:    年微漾(郑龙腾)《九百里韩江昼夜流淌》、《饶平赋》
     校园奖:    唐  放(程 一)《提篮桥记事 》、《六月》


灰娃个人简介及作品:

灰娃,原名理召,祖籍陕西临潼。1972年开始写诗,并以诗歌写作作为自救之道,奇迹地治愈了精神创伤。80年代以后,一改早期沉郁忧患的风格,充满独创性的灵动、柔情、雄奇之感。著有诗集《山鬼故家》、《灰娃的诗》及回忆录《我额头青枝绿叶——灰娃自述》。


我额头青枝绿叶……


我额头青枝绿叶

谁给戴的

谁的手给我套上

这身麻缕长袍


听这音乐缓缓滚涌

如海洋像大气波动

忧郁的萨克斯风

不要把我的痛楚悲伤吹走


清风扬起琴声里

我俯瞰下界血色背景

一排排刑具依然挂在墙上

看看我这伤痕密麻的心吧

满足过你们的窃喜愚昧

年复一年我生命屈辱无望

装饰了你们的心思,成为

你们鸿运醒目的标题


然后发迹,陶醉

你们的心机关扣着机关

齿轮咬住齿轮

但这会儿


清风把这音乐扬起

琴弦悠长萨克斯呜咽

烛火摇曳青枝绿叶轻颤

朴素高贵的葬礼


我再不担心与你们

遭遇陷身那

无法捉摸猜也猜不透的战阵

我算是解脱了


再不能折磨我

令你们得到些许欢乐

我虽然带着往日的创痛

可现在你们还怎么启动



你们反逻辑的锯齿

倒刮我的神经还怎么再

捅一块烧红的铁往我心里

这一切行将结束


终于我望见远处一抹光

拂去我额上的冰凌

我被这音乐光亮救起

彻底剥夺了你们的快意


作于一九七四年



午夜闲步乔松林


午夜闲步乔松林

聆听不远处流水清透

听风瑟瑟

听星星疾驰飞翔

听云才从时间飘出

又流进年光

满林松针密密层层

飘然出云轻移舞步

是哪一尊神?

看她行过猎户人家屋顶

往松林的发上戴了一圈

银蓝色的光环


鸟儿和人都已入梦

月神以清辉给大地爱的亲吻

像有什么心动神摇的事临近

许是神密的森林之神的

心灵消息,神爱我们

好运驾到,于人这样一个夜

唯美,独处,哭泣

美,总叫人愁;风吹去的方向

白云、花香飘拂的远方,那儿

绿荫、野花簇拥,连年灾患过后

沉潜着古旧金属的遥远时光

燕巢、檐影藏着我初始的梦


立在驿站桥上我回头一望

眼泪如雨默默地流

家燕、家鸽、马匹、护家的狗

唉!也都见老了

一齐转过头朝更老迈的我呆望

老屋老院、老树老墙、大小

门窗、石阶陶瓮、马厩磨坊

处处相照相映,暗香依旧

仿若整卷册的牧歌

窖藏的陈年老酒

全套祖传名贵书画

内敛,自尊,默默看着世道



猎户星的芒线为谁穿透云层


猎户星的芒线为谁穿透云层?

在夜空划出美的弧线

通往大地的心

探究生命细密的沟壑

机巧阴暗,洞府幽深

英雄气质不朽的寂寞

爱与美的厄运

梦的埋葬,人性颠簸

统统掩映在时钟滴答中

今夜,猎户星射出一束束光

自无限遥远,摇曳斜射下来

好似绽放生命的雪冠银杉

随风烁亮,银光闪闪

与树冠一起摇风我的心


跟白鸽翻飞回旋

与孤寂的风雪行人同在

猎户星光波摇荡

仿佛梦的觉醒

浸透了腊梅、兰的幽馨

细腻敏感,清氛袭人


仿佛对过往自己的反叛

仿佛灵性生长的呼喊

爱的触须伸向生命脉气

为之惊颤,为之着迷

为之悲凉,为之冥想

趁年华

尚未被脚下世态耗尽

尚未随季风飘落天涯




携带森林的喧响


携带森林的喧响

一环一环掀波涌浪

大铜钟响了,为谁而鸣?

谁摇醒了那一场远梦?

轰鸣的余波一环一环延展

时而悠远,时而雄辩

密藏几世秘事

触痛了爱与美的创伤

仿佛跟随先人重回故里

那架古老水车还在转

井水撞激出清亮好听的音响

立时泪水模糊了眼睛


一种锥心的思念

流年无始也无终

老式壁钟依旧滴答不停

回声连绵成一曲蓝调奏鸣

唤起这忧患之思以及

爱与美的祭奠的缘由:

星云旋涡流转不息

星星闪闪点点

星空永恒

受难的亡灵之灯千秋

花落坠地悄然无声



鸽子、琴已然憔悴


难道我成了

遗迹残骸

斜依野风经年

头顶旧梦婆娑 悄然地

心中莲开莲又落 褪去自身

来到远离掩埋祖先的地方

把心思托付给风

聆听不断扩展的浩远之音

祭奠人世不朽的悲痛

可又为何在此岸跟大伙儿

行走忙活心有迷离却

 

装做兴味不错

 

风雷 云水

据说缘起一则谶语

眼见那些妄通法者一夜间又

通体蹿出了另样枝条

这前后永逝不再寸寸流光竟

只为充耳的万花千树

竞相吆喝一争嵯峨 或调门尖刻

或不露声色八面闯进来

我司梦的花冠遭此摧折

严重缺氧拼命呼救

嘶哑声困在狭窄囚室

在颅腔四壁冲撞

 

能再递我一挺轻机枪吗?

 

可又不知瞄准甚么 要不就

透露屑许谶语谜底给我

即使宿命 也该让人弄懂怎样

言说如何行走甚么表情才算

暂时做稳奴隶的准则

太费猜测令人气绝 再说了

这关乎对作为类的人我绝望

关乎活 还是死

或者干脆

 

跟我说说天堂鸟儿的预言故事

 

平日用一种饮料想起童话

想起树樁狗尾草想起了那些风

捎来世事叹息的回声直吹人的心灵

寻思那高高的风水瞭望者为甚么

老是觉着自己精灵飞走了

风沙沙树顶鸟窝晃着歌谣

莫非那儿躲藏着我? 这证明

我的生命由我本人活着? 可

 

心灵感应又收获些甚么呢?

 

何方烟雨正抹去关于

灵魂的记忆

还没有去装殓?蒙难的灵魂

向晚总徘徊井边 安息地

何处去问询?难道我们

仍未能抚慰他们深心的痛而

淡漠了离去时依依的执着?

仍未担当仍未敢

点支蜡烛向幽暗阴深的回廊

投一线光用安灵曲子送一程既然

 

我们侥幸活在世上? 莫非是

 

灵与魂被强暴?

被窃取偷换?  抑或

亲手奉献?  难怪

千秋深意有谁沉想过品味过?

甚么人匆促的步伐停了一霎

把心观照一回?谁的梦与纷飞的

雪花鲜艳片刻? 灵魂沦陷

废墟上甚么魔法应验了?

沁透的是谁的喜怒?  安营扎寨

又是何方神圣?  何以意识中枢

与心律搏动交火?

受惊的心

 

你不要往浓雾里飞  也不要

 

挨近燃烧的玫瑰

玫瑰燃烧会撕碎

你脆弱的心最最脆弱的部分

你不见月华星芒掩映

故园风雨后屋角墙阴面影不明

守护神的昭示已听不到

澄明的亮亮的神的音乐

显灵于风的灵动水的晶莹

万千天籁将天地的意念传送

而今哪里去找寻?

 

让我们去听星云飞逝

 

生命流程的投影飞逝的星云

轻摇声响护祐

天光雷电倏忽

盘桓在星座运行的汪洋我

这是从哪里归来?认出了自己

和自己相对泪如雨

就在这一刻 这一刻

暗隐凶兆那笑声四面冒泡 我的心

化作嫩蔓卷鬚朝里蜷缩 而

梦的边缘有只鹰展翅回旋

把诀窍秘语撒在我眼帘

迷茫着梦着有朝一日心灵修复

灵魂回归

 

涉蹚甚么样的水火?

 

时常我盯着苍天深处

一带水域渡口众多影像

与鬼魂相仿  有我的前身

立在上帝面前  真想

到心弦崩裂地方凭吊一场

没有人知道我  孤孤单单

为苍茫太空痛哭 敢问

这地方笑或不笑可是自愿?

我能由我本人活着吗?

能否去那开阔地洒泪?那里

鸽子、琴都已憔悴  再问

能掬一捧泉水解渴吗?准许

滚铁环在一片光海奔跑?又

哪里去听寂静听听松风鸟鸣?

怎样去剪一片月裁一段云来?

那是谁  他一人从云中

高吼信天游泣不成声


谁在守护天上的大门?




年微漾个人简介及作品:

年微漾,本名郑龙腾,1988年出生于福建仙游,毕业于福州大学软件工程系。现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音乐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词刊》《星星诗刊》《绿风》《诗歌月刊》《诗选刊》《诗潮》《中国诗歌》《福建文学》《山东文学》《西部》等刊物,著有诗集《一号楼》(20136月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曾获首届张坚诗歌年度新锐奖、第二届中国•天津诗歌奖、第28届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现居福州。


九百里韩江昼夜流淌


九百里韩江昼夜流淌。不可以太急

太急就会骤变成行军,士兵背起了南宋

壮烈地沉入元朝。亦不能太缓

祭文一日未抵,鳄鱼就继续趴在

头盖骨上,啃食艳阳。太清就柔弱无骨

柳枝取代木棉,太浊就穷凶极恶

广济门竹木门上水门下水门,通通形同虚设

祖先的英灵,因为后裔们四处迁徙

要遭受第二次车裂之苦。它应像织布机

舒缓地流,有节奏地流,带着木头的关节

在流,也暗藏金属的质地在流。它不止

流向反叛和抵抗,也流向回归与顺从

它把雨季织成一段一段的江面,把过客

认作满脸泪水的义子。我曾在江边

入住的三个昼夜,令人记忆深刻,令我拒绝

更多的人,把此间当成故乡。我像个囚徒

对它怀有专制的迷恋,我的爱就是破坏

地图上虚无的祖国,道路旁错误的远方

还有瓜架间多余的花海,只留下方言

给故交写信,劝他们回家,在某个雨天

九百里韩江昼夜流淌,水温适中而生计简朴

我住在江边,易生荣归故里的满足

女人忙于生子,男人要去市集,他等待天晴

如同此刻孩子在摇篮里等待一个姓名



饶平赋


祖先们在马背上搬运国家,如同树叶

在搬运着风声。夜幕苍茫,星空中

随处可见他们顺手丢弃的银两

如果秋天失血过多,就必须租赁群山

止住伤口,就必须让遍野的草木枯黄

像鹅黄色袈裟,遮住一个朝代

英雄末路的背影。在青天之下草草落籍

终日与闲云为伴,以清冽的水酒

漂白古铜肤色,用大把辣椒

镇压清苦的生活。自有筱竹心甘情愿

走进村庄,成为篱笆、摇篮和碗具

成为一切弯曲的物件,弯曲

就是她的夫姓。道韵楼,我身材矮小的母亲

她的邻居是木麻黄,她的远亲,被图钉

藏在墙壁,她的嫁妆是九百里的韩江

她守着潮汕平原牢不可破的尊严

道韵楼,我身世坎坷的母亲,她能分辨

麻雀的乡音,能看清稻穗撑开乳名

还能听到一群蚂蚁,在午夜

爬过族谱的跫响。唯独她的儿女

跟随子弹,将祖先寄存的山河

一寸一寸地还给北方,唯独她小心翼翼地

将薪柴送进炉膛,借着粗厚的炊烟

掩隐浑浊的泪水,借沸腾的米汤

喊出内心的悲恸。你们远远而来

看见土楼的曲面,像无数次地抬头

都只望见缺月挂疏桐。只有她独自一人

枯坐低矮的屋檐,用尽晦朔,把月亮

一夜夜地喂养大,只有她一人

在黎明前沿着山路,将明亮的家书背上云端



兴化府往事


那年花草回到院子,恰逢故国回到

家谱中雕版的那一册。那年日光斜照

苦楝树升起反清复明的大旗

而丝瓜像晚钟,结满落难的声音

那年一场暴雨落入池塘

溅起的都是火焰,萤火虫衔着

黯淡的美人痣,在夜夜歌唱

那年爬山虎,将去意抛出围墙

一个逆子,被祠堂微弱的光亮

劝回家姓。那年大雪

你我无比惧怕辜负,偏偏在此别离

后来春风带回青绿,向群山反复认错



黄昏思龙坂村


雨水的拖沓,像一首诗

缓缓流传。李易安手捧碎布

缝出雷同的天空。我看见天的弧线

和被不断压抑的南方

故乡是一个平胸的小女人

她美得矜持,不容易让人看出身孕

在去溪边洗衣的路上

蛙声压倒了稻田,并借此抬高村庄



在普宁


南嫁的燕子,每经过一片水域

就要换掉一件倒影,整个天地

都是她的裁缝铺。荔枝木落籍他乡

最终穿上一身灰烬,在风中跳皂隶之舞

长者从篝火中,摸出一袭带褶皱的年纪

死后成为山神,城隍庇佑过王师

御赐黄袍加身。他们的父母

久居于乡下,盖着一床比阴天

更粗厚的姓氏,那姓氏就是潮汐

月亮兜售的绸缎,被用于缝制

国家的补丁,不同的故乡骨肉分离

彼时尚在襁褓。洪阳镇的月光

此刻像兴化湾上空的月光的谐音

兴化湾上空的月光,此刻悲悯地

照着那些被掏空了声音的钟



木兰


朝晖在山涧打着水漂。兴泉交界的村庄

没有大事

会轻易发生。目力所及

都是轻的:譬如春草之浅,野草莓之红

以及婴孩之降生

她的灵气显得过重

倒影沉入水面,顺便就把整条溪流

命了名

木兰,她不深

也不急,溪中小洲是少女初潮

生活在平原,她五谷丰登

有波澜不惊的童年

三两少年,曾将牛羊赶上小洲

像往她的书包里

放进了昆虫。木兰,她不哭,也不怒

还悄悄喜欢上

其中的一两个。只是最终,都没能修成正果

哦!年少的爱情

令人遗憾。在一个秋天

她离开恶作剧

山脉越来越多,如海水倒灌

涌进余生

道旁荔枝,在不同季风里左右颤抖

她同情落叶

被摘除了祖籍,冠上夫姓

木与土本互不相生

却能相克。所以一条河流到过的远方

女人都编着渔网

也编着自己漏风的空房。鱼虾上岸

就有男人落水

人民守着平等的贫穷,说的也都是

同一种方言

扑通。扑通!一个人落了水

就有另一个

和越来越多个。他们首先得从舌尖

剪掉口音

才能以苦难相会,在水底洗尽罪身

他们多么坚决

像钉子扎进墙体

因为用力过猛,而没能挂住日历

还让整个家族

产生剧烈的倾斜

木兰她落泪涟涟,在古陂之上

落座下来

那陂是她的姐妹,亲手相赠的木梳

她以木梳绾发

也没能止住,顺流而下的命运


过了黄石镇以后,木兰溪越来越宽

下游是兴化湾

兴化湾的前方,是大海茫茫




唐放个人简介及作品:

唐放,本名程一,1993年生于贵州毕节,现就读于上海市同济大学,为同济大学2012级建筑学本科生(5年制),曾获第24届柔刚诗歌奖(校园奖)。有诗作与散文刊于《诗刊》,《星星诗刊》,《中国诗歌》,《诗选刊》,《天津诗人》《诗歌选粹2014》等报刊杂志与年度选本。


提篮桥记事


我还不能够和盘托出,这语病中的异乡 

浩荡的流水让我们听不见彼此 

远处,驳船正驶进更深的浓雾 

烟囱指向天空,成为空气中裸露的神 。 

在这醒目的中途,一个人纯粹得只剩下缄默的面孔 


这个冬天似乎深不见底,无始无终 

我仍然被我所目睹的辽阔触动: 

戴火红工作帽的工人,被拆迁的异乡 

这些体面的死者,成为景框中始终坚硬的部分 。 

你是否还记得,广场上白鸽仍毫无破绽地活着 

那些挫败的雨滴,一样有醒目的颜色 。 


巨幅广告牌上仍然有麻雀,仍然允诺着未来 

运棉被的卡车刻划着驶向内陆的版图 

我渴望被锋利刺痛,并再一次地刺痛。渴望眼前 

面对如湖水一样坦荡。而不是 

一片冰冻的土地。天空般无法弥合 


我触摸那些破败的建筑,像触摸被冬天尽力剔除的积雪 

一种饱满的凉意与真实。逐渐变黑 

随着它里面的生活一道被抹除。这一切 

仿佛都有着无可置辩的理由。那些尚不能说出的部分 —— 

一只巨大的黑色甲壳虫。对这一切的现实 

它都能毫不费力碾过,一如它曾经所为 


许多年来,我们都只能隔着冬天遥望 

像这个国家一样活着。景物皆沉溺于集体的匿名。 

而我只能像积雪一样 

无法自拔,在内心凝结孤绝的峭壁 

仿佛词语擦亮自身的刻痕,等待被更深的雾霾埋葬 

我需要适时从这些景物里出来,以纪念虚无的名姓。



六月


在六月,铁的震颤穿越黄昏,铁的锈蚀 

血丝般布满天空。一枚肿胀的舌头在岁月的螺壳里 

旋出克里特岛的果肉。 


我看见:白昼拖曳着它肥大的身体 

缓缓穿越语言,穿越一片不曾被言说的真空 

它看待事物的方式,沉积的大理石般坚硬 

刻刀般清晰,硬结,坠落如深潭里黑色的淤泥 


风吹过如爬过天空的梳齿,在远方架设着轨道 

静脉的黄昏落满灰尘。城市的哮喘病在晚八点准时发作 

在另一个夜的维度,城市佩戴上陌生人的面孔 

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搅动夜色与灯盏 


人们咀嚼电视中喂过鱼肝油的新闻,铁罐悬于我们头顶 

撞击声穿透岁月。躲在云层背后的人打着节拍 

摁灭一颗星星,又点亮另一颗。等待着那枚酿熟的月亮 

岁月般静静地跌进它自身



逍遥游


从山阴到山阳,再从山阳走到山阴

清晨的风与露都撞进我的怀里了


此地有三百两银子。哪儿有三百两银子

取出来吃酒,吃肉,散给路人,散给

在秋风中做客的人


故园都躲进一只白蝴蝶里

我却苦苦寻不到庄周


把蓬蒿又翻了三四遍,花便开了

花又落了,抖落的正是披上肩的黄昏


仿佛驮着金子,向我的朝廷进贡

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美则美矣,只是看这细柳缠绕

我的心已经乱了,像山里村姑割下的草


死和生都在外面。我走我的

今晚的月亮是圆月亮



血星辰


风无数次变换组合。更多的身体

被掏空,盛满石头的锐角


光,冷而锋利。

切割月亮棕褐色的肋骨


星辰在天空的血液里腾挪

我仰起头,定格如一个秘密仪式


我看见嘴唇为黑夜举杯,正

叼起星空的杯沿。而黑夜


边缘锋利——

绞死时间与昨日的窃贼


被犁过的词越来越多,在记忆中

麇集于昨日的洞口


“鸟群掷出黑边,旧事,冰冷的枕头。”


在时间中跃起的鲸鱼

试图隐藏背部的盐柱


血腥与暴政——

剥开梦的胎衣,将更多不能雕琢的词语斩首


彼得堡必在更多诗里流亡,而我们

也必将迎来无限推迟的刑期



黑夜乞讨者


你从口袋里掏出许多个日子 

摊在街口的夜晚。每一个日子 

都是一颗磨利的牙齿。你寻觅那些 

从云头俯冲而下的希望,将它们扎成镜子里的糖。 


你将习惯坐成塑像,你是四方的中心。 

他们将习惯走过,刀刃上的种子 

被你俘获 。种植,是一面面落地玻璃 。

你的疆域对折了一遍 

又一遍。 


空气逐渐窒息,街头的树和你 

一起失眠。 每一次呼吸 

都在你的喉咙里啜泣。身旁的大厦 

如熟透的柿子,在路灯中闪着冷漠的光。 


他们穿发光的面孔,在黑暗中明灭, 

他们毫无表情地走过。 

整个城市的银行都挺立在你的脊背上, 

你却坐在钥匙的外面。 


你的破碗盛满了这个城市的盛况却 

没有一张是好脸色。眼瞳里的图像 

爬遍你全身。一张绝望的面具, 

又将浪,朝无始无终的方向打去。 


你将习惯坐成塑像。 

黑夜却从他们身上站起。



到灯塔去

       ----读伍尔芙 


屋檐仍很潮湿 

仿佛刚刷上粗笔深褐色水彩 

偶尔还会有几滴水滴下。 

窗开着,更远处 

他们已小心翼翼地穿过荆棘丛在回来的路上。 


你长久地坐着,因寂静而心绪不宁 

又通过无尽的抽象繁殖着浓密的平静; 

她一开始便陷进了无尽的忙碌 

通过不断地取消间隙让生活得以在现实中幸存 

并在别人的回忆中瓦全遥远的未来。 


没有半点食欲,细心的观察 

也因多余的思绪而陷入胶着 

习惯性抽象的鳞片在幽暗的底部闪烁 

偶然性曝光会在无意间刺破水面? 

而虚无论者的语调永远是那么无可辩驳 


在观念的丛林中生活 

你们靠吞吃锋利的美为生 

在黑暗的地方触摸更为黑暗的裂纹 

而我却因无力的阅读陷入更广阔的荒芜。 

(伍尔芙,你在何处放置了更多的蝙蝠?) 

他们的悲剧与幸福 

竟那么完整而统一地被长久而不自知的欲望撑满 


一定存在某种形式的救赎 

蜷缩于更为幽暗的底部,不然你为何会向下 

通过更深的缠绕解开捆缚自身的光,因新的经验繁复 

最终完成画布上那重要的一笔,将所有的触须都摧毁 


每一天,我都会站在你站过的位置 

在画布上构造着尖锐的圆柱与三角形 

却耻于被空气中游离的观念捕捉。 

向读者展开的大理石书页,揭开了丰富的纤维组织 

我们更像是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在皮肤上制造更多的刺。 

是的,在你们中一定有一个是我 

抠出天空的玻璃球,在众人的眼皮下品尝新鲜的果品 

因丰富的晚餐讲述俏皮笑话,过另外一种生活 


任漫长的白昼淹没年龄不断闪烁的猩红色刺莓。 

而那被囚禁的牢笼恍若远去的洪水 

只差那么一点就会被彻底遗忘。 

我们已经丧失了幸存的方舟。 


从天际垂下的帷幔是多么完美。 

有更为广阔的巢穴,逼迫现实回到深水中缠绕的谜团 

习惯于从平庸的往日中走来 

去彼岸的灯塔,赎回被允诺的火苗 

在漫长的岁月中剥离水晶花蕊闪光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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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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