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  鸦

乌鸦   一座黑暗的小帐篷
扇着翅膀
一开一合
让风不停地鼓动
黑羊迎合着
传统的  一塌糊涂的黑
咩叫光芒一样四射

内部的雪  化成外边黑色的粉末
一次次互相颠倒  混淆
找不到出去的路   掩着梦想的窗帘

一只黑暗的家伙
怀着大把大把铁器时代的叫声
总在你不在意时  疯狂投来

无论栖息哪儿
一瓶墨汁  让周身成小小黑夜
平原上的日子
早已让会打扮的美人儿
想入非非


栖居

用比喻深挖土地  繁花叶茂   果实累累
土地   怎么一次次想得出来
而从来不向外人伸张

用诗歌把河流引向豆花深处
不留菱角的甜蜜
这唐朝的天空   三百六十五棵树
透过尘世的花花草草
清清楚楚看到  山岗上
一棵树是李白   另一棵树是杜甫

我的白发母亲  大山深处的村妇
背着一捆宋词
摇摇晃晃
从早到晚  走在平仄押韵的小路上
下定决心让炊烟
从老屋高处飘向无边无际

像李清照煮沸日子
也越来越像李清照的古老沧桑
但她从不会写词


闪   电

闪电  一条绳子样
在黑云中摇着

鹰   越来越胆大
鹰   在闪电的绳子上跳着

其实   鹰不敢在闪电的绳子上跳
就不叫鹰
就叫麻雀  或黑鹳鸟

麻雀   黑鹳鸟
活老了
一响雷
就抱着头   钻到屋檐下了


一棵树

一棵树活着
抓紧时间让人类过得更幸福

春天开花
让人们忘记冬日的忧伤
秋天结果
让饥饿的嘴巴品尝
云朵顶在头上
阳光抱在怀里
鸟雀的歌声
一次次传给庄稼收割后越来越孤独的大地

冬天了   有人提上斧头
硬是把
一棵树给劈了
树也生气了
高高的树桩
像翘起腿来
终于绊倒一个个睁着眼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老大

老大是个女孩  不爱红妆爱武装
打得邻居的鸡犬稀里哗啦

老大吃了猫肉
老大上爬下跳
老大端起古老的土枪  射杀村庄上头的鹰
惊得一村的老老小小
合不拢嘴

老大走起路来  像个王熙凤
老大从不羞涩
羞涩起来也许就像貂蝉昭君西施贵妃

疯婆婆一天到晚诅咒：
老大长大嫁给土匪
老大才有人管得住


老  屋

一步没走远   老屋等着大白粉涂抹
一旦刷新
再陡的日子  也过得起起伏伏

有些风雨藏在木板门的背后
来年总会以花草的形式探头探脑
喋喋不休   说个没完没了

麻雀在屋顶上飞来飞去
婆婆妈妈地过着   习惯了
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在老屋的不远处
黄牛看着犁铧  耧
就是记不起耕地的人什么时候溜到城市里
左哞一声  右唤一声
唤不回来   死不休的样子


夏日

野蜂黄草一样    爬满树杈
翅膀鼓动   空气中弥漫风的声音

大喇叭花开满整个夏天   秘密地
只有果实认得出去秋天的小径

山岗上   大声地朗诵时光贵如金
几个小美人   一把一把丢弃好时光

小鸟路过时，掩着口笑着
当知道小鸟笑什么，一个个就长大了

一捧捧大红花   像刘晓静忘记拿的红头巾
使劲喊着让我们快点儿过去

午后一过   时间变得越来越深
死死地淹住脖颈   让我们说不出话来


画画

这些绿色
已经让人无法左右   不停地颠倒
带动果实   忍受飓风
一支画笔按捺不住
我把纸很快翻过来

片刻  一个画家构思
果实是如何炼成甜蜜的
让路过的嘴巴吧唧吧唧
筐子摆在什么地方
果子不费吹灰之力落进去

现在想好了  可以翻过来画了
画早已一塌糊涂   没鼻子没眼
似乎让风吹乱的   似乎不是


雪

雪在下  从云朵  从楼顶上
科大校园的
那座煽情的湖泊正在收缩
大地越来越安静
静得，像夏天从来没有繁花
秋天没有果实

一下子想起   从前的小雪人
迎风唱歌的松树
一个个汉字挽起臂膀筑起长城
一行行黑色
雪就轻而易举不会从窗户跨进来
即使那时冻得直打牙关

此刻   王小妮提起饭盒
去食堂的路上
许多人   一动不动看着
在窗台上
亲眼目睹   一个人变成雪的全部过程


暮夜

草垛随着夜色滑入黑暗
如慢慢沉入水色的木船

听到扑腾的翻飞
一些鸟死心塌地
翻找麦粒  叶子
一只雨中从眼前而过的小飞虫
让风不小心弄碎的时光
以及穿过的草
戴过的花

村庄有时安静地等着
有时咳嗽一两声
让鸟压低声音
一只棚檐下的灯
瞌睡得  不停地丢盹

风正好路过
掩着嘴巴扑哧扑哧发笑呢


秋天

有感官的土豆，在秋风中抬头
一再说好天气的事情

在村庄周围码起来
这最后的一两颗拳头大小的秋天
不小心劈开

总能看到和去年不一样的雪
让多么从容的土地
一下子忙乱起来，蠕动起来

然后咀嚼
然后再次古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