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十岁，我已经开始脱发白发
头顶上被时光盗伐的林地，树木稀疏
霜雪染上两鬓，难看得像炉膛掏出的灰烬
衰老挣扎着从发丝间爬出，像只蜘蛛
咬痛别人的眼神
此刻，我需要何首乌、黑芝麻与女贞子

二

四十岁，我已经开始眼花
看不清书报上的小字，淘米时的稗子与石子
看不清风景、人心
或许因为看了些不想看的，肝火太旺盛吧
我知道，最后，就算在明晃晃的镜子里
我连自己，也难以看清
——从今天开始，我要喝菊花明目饮

三

四十岁，我已经开始肾虚
声音暗哑低沉，说出去的话，被风一吹
就散了。我不喜欢从嗓子里扯出一只讨厌的公鸭
所以，讲什么内容，没人愿听
床第间，我不喜欢淫羊藿催发的雄风
要知道，缴械后，总是腰酸腿软，头晕耳鸣
请给我些六味地黄丸吧，我要补足阴阳
修身养性，好好养生

四

四十岁，我已经患上几种胃病
毕竟，谁都有过五味子般的人生
曾经沧海，所以喜欢清淡，喜欢温和
甚至喜欢白开水。人世的味道
老实说，忌辛辣，也忌酸冷
——所以现在，早餐我喜欢吃清汤羊肉米线
只放一点点盐，不放辣椒
我的胃，需要温补，需要牡丹皮和伏苓

五

四十岁了，红尘中游走与放纵，浑身是病
我缺少几味中药，来拯救我的魂灵
最后发现，也许只有诗歌，是我的灵芝，我的人参
它让我活血行气，补心益神
在生命的清秋里静坐，按住自己命运的脉门
秋风中，我希望听到，我的脉象
从容和缓，稳健有力
不浮，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