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布拉:我的小说是我写不出来的诗歌

作者:黄茜    2016年08月31日 07:30  南方都市报    491    收藏

  





   智利作家亚历杭德罗·桑布拉三部小说在中国翻译出版

  


              智利作家亚历杭德罗·桑布拉在中国演讲。


来到中国的智利作家亚历杭德罗·桑布拉依然保持着记日记的习惯。对他而言,日记是自我训练,也是对世界的快速感知。他着迷于中国老人在广场上跳舞的画面。“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站就是20分钟。非常优美。他们在阴影里跳,就好像他们更喜欢黑暗。”日前,亚历杭德罗·桑布拉的三部小说《盆栽》、《我的文档》、《回家的路》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8月27日晚,B IB F文学沙龙之“写作这门手艺活——— 亚历杭德罗·桑布拉对谈任晓雯”在北京单向街书店举行。两位作家展开了一场关于写作技艺的诚恳对谈。


    天分、训练和观察

    任晓雯曾将写作称为一场“漫长的磨砺,浩大的自我训练”。她认为写小说就像建筑学,成熟的小说家需要具备各方面的素质。

    亚历杭德罗·桑布拉非常欣赏任晓雯把写作比喻为“建筑”的说法。他自己也遵循“每天必须写一点什么”的原则,虽然写的不一定是文学。“我更喜欢在家里写作,但在旅行途中也可以写,比如我现在正在写我在中国的所见所闻。”

    巴尔加斯·略萨曾说,“那个神秘的东西,我们称之为才能,不是以早熟和突发的方式诞生的。而是要通过漫长的持续多年的训练,和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有可能出现。”

    桑布拉表示,如果“努力”是创作过程所必需,他要添加另一个词,那就是“观察”。他把经验以日记的形式加以储存,因为对作家而言,日记是对世界的快速感知。


    在智利,书籍极其昂贵

    亚历杭德罗·桑布拉1975年出生于圣地亚哥,有着拉美人典型的褐色皮肤和浓眉大眼。他先后在智利和西班牙完成学业,于智利天主教大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目前担任智利迭戈波塔利斯大学文学教授。

    桑布拉的文学事业从诗歌起步,但他总是笑称自己写的诗“太糟糕”。纯属“无心插柳”,他的第一部小说《盆栽》一经出版即轰动文坛,斩获当年的智利文学评论家奖最佳小说奖和国会图书大奖。2010年,亚历杭德罗·桑布拉被《格兰塔》杂志评为“最佳西班牙语青年小说家”。

    作为一位广博的阅读者,桑布拉喜欢在写作时“掉掉书袋”。在他的作品里出现过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三岛由纪夫等日本作家的名字。他还对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颇有心得。虽然莫言享有盛名,桑布拉遗憾地表示自己并没有读过。

    事实上,智利的图书极其昂贵,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桑布拉提到,在智利买一本书要九千比索(智利货币),而在古巴可能只要三百五十比索。

    “自从独裁政权以来,图书在当权者眼里变得危险,人们因为思想而遭到迫害。因为这个原因,到上世纪90年代一切变得正常之后,人们依然读得很少。在智利,只有一部分精英保持着阅读的习惯。这真是很糟糕的事。”桑布拉告诉南都记者。


    专访亚历杭德罗·桑布拉:我写作以便忘记我在写作

    南都:你曾经是一个诗人,后来又成为了小说家。是什么促成了这种转变?

    桑布拉:那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我的第一部小说《盆栽》最开始是一组诗歌。对中国人来说,盆栽从古至今都有。但在智利,盆栽是一种罕见的东西。我写了一组诗,试着发现为什么我对盆栽如此着迷。问题是那些诗不成功,我转向了故事的写作,这就是我最后出版的这本书。这个故事是我在写诗写了一半的时候偶然得到的。我并没有一开始就要写小说。

    我仍然认为诗歌大于小说。但这样说是有点愚蠢的。最好不要去比较文学类别,因为我并不认为文学类别真的存在。就像把一类东西和另一类东西相比较。你可以比较一部小说和一首诗,但你没法比较小说和诗。但我觉得诗歌有一种能力,可以同时讲述很多事情,仿佛在抗拒时间的流逝。在某种程度上,我的小说是我写不出来的诗歌。


    南都:你认为诗歌能够讲故事吗?

    桑布拉:当然,因为诗歌中已经有很多故事了。有时候故事不是那么明显。


    南都:《盆栽》之后,你还继续写诗吗?

    桑布拉:我不太喜欢我写的诗歌。但我还在写,因为这是一种方式,我写作以便忘记我在写作,让思维流动,发现你几乎不知道的那一部分自己。


    南都:人们说你是“小波拉尼奥”,你怎么评价他的作品?他对你产生过影响吗?

    桑布拉:我热爱波拉尼奥的小说。我最早读波拉尼奥的时候,他对文学的理解让我很有共鸣。他的作品对我很重要。但我不知道他如何影响了我。不仅是和波拉尼奥,我想我们不应该把一个作家和另外的任何一个作家相比较。不要说他是旧的,他是新的,他是最好的……文学不这样起作用。这也许是把作家介绍给读者的方式,但它太简单了。

    今天见面的时候,他们介绍任晓雯是中国最美的作家之一,在智利,我也被说成“智利最帅的作家之一”。说一个作家英俊/美貌,就仿佛写得怎么样并不重要,只要颜值高就好了。但那会是一种误导。文学是关于群体的,它并不追求获得第一,完全不是。


    南都:你怎么理解拉美文学伟大的魔幻现实主义传统?

    桑布拉:人们总是说魔幻现实主义。我不知道什么是魔幻现实主义。我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短篇《没有人写信给他的上校》,这部小说里完全没有魔幻。我也喜欢《一件事先张扬的谋杀案》。对我来说,它们比《百年孤独》重要得多。


    南都:你未来会写被称为魔幻现实主义的小说吗?

    桑布拉:我不知道,我不会这么讲。我不喜欢我的小说被标签化。我想那是不公平的。任何标签都是一种简化,那是一种售卖的口号,同时也会减弱小说本身的力量。我关于写作的看法总在变化。对我来说,每本书都是不同的。


    南都: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部书将会是怎么样的?

    桑布拉:当我写作时,我试着在写作时有所发现。我并不知道它完成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就像写作《盆栽》,我开始思考,一点一点的,那本书在长大。但我不知道那本书是关于什么的,我希望它关于许多事情。如今我在写我非常感兴趣的一些东西,但我很难讲清楚它是关于什么的。

    你必须要爱你正在写的书。如果你已经知道它是关于什么的,你为什么还要写它呢?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写什么,我将是愚蠢地将它简化了。

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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