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碗花

你的内心该有多憋屈
焦虑、彷徨与苦涩
你蛰伏于漫长的严冬
一旦春风吹拂
你就不停地生长、攀爬
你每爬一步就吐出一碗苦水
直到遍地结满淡白的花朵
直到人间充满苦涩的味道
你的嘴  依然保持着
叭喇的形状


牛筋草

你伸开五指麻花穗
张牙舞爪地
在风中展示你的韧劲

那些粉嘟嘟的小手
将你拔起  扎成小扫帚
或者  变成两人对奕的战绳

他们的较量 
是你和你的较量
你的脆弱与坚韧
决定谁的额头
需承受二指弹功

你就这样  在欢笑和呲牙中
反反复复  缤纷了
许多人的童年
在没有电视电脑智能手机的
遥远年代
你只是  一棵草


有一种破碎叫惊艳

那一片支离破碎的
玻璃窗
以一种惊艳的图案
完整地  绽放
仿佛一朵神奇的梵花
随着你的眼  你的心
不停地  变幻莫测

我不知道它经历了
什么变故
唯有屏住呼吸
深怕那一声“哗啦”的
惊雷


他一直就在那里

他出现在我的梦里
次数越来越少
每次路过那个地方
我总会驻足眺望
常常刺入眼帘的
是白草茫茫

也许  他早已化作春泥
长成青草或蒲公英
可我知道
他一直就在那里
春风吹拂时
有一朵会飘向
我所在的城市
给我带来  他的讯息


她真的老了

那张闪着智慧的
生动的脸庞
变得暗淡无光

她头发花白
眼朦耳背
她不得不放下针灸
脚步停留在村庄

她总是一个人
在角落里慢慢地吃饭
她担心那些掉落的饭粒儿
出卖她苍老的事实

她已经看不清书里的字
也没有人陪她说话
麻将更吸引别人的眼光

她总是把一段视频
反复地播放
有时候  她静静地
坐在摇椅上
思量旧日时光

她长久地端详着一株草药
仿佛操练那烂熟于心的
观  闻  望  切
一缕阳光  把她照成剪影
凝固在时光里

她真的老了
只是对长大了的孩子
依然  放心不下 
依然  喋喋不休


南方的雪

雪  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婉约  轻盈  洁白
仿佛以正视听
仿佛众盼所归

雪  覆盖春
覆盖夏
覆盖秋
以冬的名义降临

雪  抹掉红
抹掉黄
抹掉绿
甚至抹掉黑

雪  脚印清浅
遍布山川
像白发一样慢慢耗尽
那些青春


今夜，月圆了

你终究去往了月宫
那个有美酒美女的地方

在你还是你的时候
你说，现在的天庭
都招中年的天兵天将
之后，你在42岁那年
在一场车祸中飘然而去

你一定见到了美丽的嫦娥
也一定见到了
砍不死桂树又酿美酒的
吴氏仙祖
你再也回不来　即使是梦里

广寒宫冷吗
比那血腥的公路上冷吗
如果冷，你就喝一壶酒吧
到银河捕捞一尾下酒的鱼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我想，你一定学会了酿酒
没事也会砍砍树
或者给嫦娥饲养小兔子
当你偶然想起前尘往事
你会掌起圆形的灯
人们称之为月亮

今夜，月圆了
柔和的月光皎洁如纱幔
覆盖着山川、树木、黛瓦
倾泻在我身上
我知道，是你想我了


丹炉山

是一种怎样的
执念
让你放下戎装
甘守寂寞
在这崇山峻岭间
日复一日地
修身打坐
炼丹讲道

牢固的三重城门
斑驳的
七七四十九级台阶
独立于山头的炼丹炉
再现了千百年前的
雄伟与壮观

千百年后
在这深秋的丹炉山
火红的枫叶染红了山坡
我仿佛看到熊熊烈火
在火炉里呼啸
你端坐半山腰的
阴阳太极石图前
静观星座

当那颗流星划过天际
你终于炼成了丹药
你欣喜若狂
凿石以记之
仿佛  长生不老
化羽成仙
皆指日可待


轮朵当

她们生在幽谷里
翠绿  柔软  婀娜
当她们褪下胞衣
剥茧抽丝
变成十三个
形状各异的模样

或高  或矮
或胖  或瘦
如金陵十三钗
或低眉婉转
或爽朗高亢
各具神韵
又息息相连

十三种音律
在她们内心深处流动
喷涌而出
汇成一首悠扬的歌谣
那是那地人民
独特的歌唱
她们的名字叫
——轮
——朵
——当


板鞋舞

一块小小的
木板
连着你
连着我
也连着他

在那个叫做
嘉靖的年月
抗倭名将罗武杰
一个小小的决定
造就了名震四海
倭寇闻风丧胆的
狼兵

他们忍辱负重
同舟共济
以狼的凶猛
击败了敌人

五百年的延续
小小的木板
在那地人民的脚下
跳跃  生辉

他们踏着木板
走到了上海
走到了北京
走成了一块块
金灿灿的奖牌


木棉花开

那一树的娇艳
火红  热烈  高傲
在红水河畔乍暖微凉的
春风里
一朵一朵地耸立在
古铜色壮硕的枝头
坚硬的五瓣花瓣
像一枚枚五角星
一闪一闪地
在河道上空闪烁发亮

就算坠落也不褪色
继续保持向上的姿势
英姿飒爽  一路盘旋
“啪”的一声
砸向地面
正如红七军
急促而过的马蹄
掷地有声


    红水河

初识你
是在报纸刊头的
剪纸画里
你是一条安静的
河流
你的身旁站着一位
穿着民族服饰的姑娘
简约而生动

后来  读你
是在民间故事传说里
你是那十二个太阳中的
第十一个
被射下的十个太阳
化作了九十九个堡
而你，为了保住另一个太阳
纵身跳下山脉
摔在沟壑中
你飞溅的鲜血
化成了奔腾不息的河水

你的血脉贲张至638公里
上至云南、贵州
下至象州  可达广州
你滋润着两岸的土地
孕育着无数的生命
你是太阳河
你是母亲河

第一次  靠近你
在千禧之年
第一次吃到你河床里
鲜美的芝麻剑
第一次从吾隘码头
投入你的怀抱  追寻
红七军的足迹

炎炎夏日
在你温柔的臂膀里
变得像雨  像雾  又像风
此时  你是多情的
险滩  湍流  落差
随着历史的洪流渐渐隐去

十七年后，我再次
立于河畔
远远地眺望你
黄昏的余晖中
你是那样的祥和、安宁
一艘小木船缓缓而过
荡起一阵阵涟漪
你挥一挥手
把一朵木棉花
轻轻送到我的怀里


蚂拐节

延绵的山歌
低诉着
对蛙神的
感恩与敬仰

他们赤裸的上身
用一种古老的符咒
描绘蛙图腾
他们抬着蛙轿
踩着鼓声腾挪
简单、古朴的舞步
仿佛是远古祭祀的
不二法则

祭拜  咒语  令牌
清水喷面
傩面小蛙弹跳着
慢慢聚集
人蛙和谐共处
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