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诗人门前花溅泪

作者: 2016年11月01日16:36 浏览:80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五月,诗人门前花溅泪
                               鲍川
 
又是五月五日,我又一次走进了艾青故里。此时此刻,我站在诗人门前,又想起了二十年前诗人走时花溅泪的那年五月五日。在北京上学,自己首次拜访了诗人艾青,万万没想到的是相见才过去六个月,也就是一九九六年的五月五日,—代诗坛泰斗艾青竟永远睡在了鲜花丛中。今年五月五日是诗人离去二十年的祭祀日。五月五日,江南的午后时光,天下起了一场太阳美雨,连续不断的五月往事仿佛又重现在我眼前…
……
我第―次前往诗坛泰斗艾青家拜访,是在1995年12月12日中午时分。那是个北京阳光灿烂的日子。诗人艾青的家就在东四十三条胡同,门牌号是“97”。门铃响过,来开门的女保姆,―听我们说是浙江来的,想不到她很快便让我们进了屋。里面是平房结构老式四合院,墙壁的砌砖已呈深褐色,小院天井种了几棵树藤类的植物。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又舒适的感觉,给我这个初访者以纯净、质朴的印象。艾青的夫人高瑛刚从东厢打完电话出来,笑意漾漾说:“刚走一帮客,你们就来了,是浙江的老乡吧!“她一边说―边引我们去西厢房座下,热情得又是泡茶又是拿点心。当聆听到我们来意是为了解艾青与鲁迅及义乌人之间的关系时,高瑛老师接上话题就亲切地谈开了: “哎,鲁迅只见过一次面。当时,他刚从法国学画回国。在上海和江丰他们想举办画展,因缺乏经费,同乡冯雪峰知道此事便告诉了鲁迅。艾青说,有—天冯雪峰又到研究所,高兴地对我说:鲁迅先生愿意替田汉付钱,你某日下午时到内山书店去取。到那天,我怀着感激的心情,从鲁迅先生手里接受了二十元。鲁迅捐款后前来参观画展时,艾青就陪着鲁迅参观起来。后来,艾青曾收到过鲁迅托人寄来的一本外国画集。但谁知不过半月,就和江丰—起被国民党逮捕,再也没机会见鲁迅了。艾青与家乡文人陈望道、冯雪峰、吴晗他们都是新政一届委员,并都和毛主席一道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过开国大典。但从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并未发现过艾青这一记录。高瑛老师打住话题说:哟,这事倒不太清楚,只听他说过,后来站天安门城楼的位置越来越低了。哎,其它好多人寻上门来都是假的,;你们这回倒是个真事,我得赶紧问问去。一会儿,高瑛老师步履匆匆的又赶回西厢房,高兴地说:上过,上过城楼的。幸好他还未上床休息。他说,当时开国大典前筹备开政协会议,艾青因为当过画家,就被分到国旗组去担任国旗、国歌、国徽图案评选组组长,他还和毛主席,张治中一块讨论国旗制作的图案呢!我国现在的五星红旗,原来红旗图案上还画有两条黄杆杆。一条代表黄河,一条代表长江。当时,是艾青向毛主席他们建议把图上两杆去掉的,因为这样可以更显示出国旗的庄严和稳重。毛主席赞同了艾青的观点,当时还笑着说:今后,国旗的专利发明权是属于你艾青的。当时,高瑛老师说完这事,还嘱咐我们,这事可别外传呀!  如今,当艾老已离开我们快二十周年了,我现将这国旗来源的秘密公布于众,以追念诗人艾青,想必高瑛老师也会原谅我的心情的。
我和高老师聚谈了国旗一事后,原先并不好意思去打搅艾老的午休,但我心里又很想见上诗人―面。听到他还没休息,顺便试问道:可否见见艾老。谁料高老师爽快地说;“好的,不过我得瞧瞧他上床休息了没有。”高老师又匆匆前去探视,瞬间又返回说:“快,还没呢!”我们连忙跟随着高老师进了中间客房,总算第一次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艾老。这时,八十五岁高龄的艾老静穆地坐在单沙发上。面前摆设着一张小平桌。原来他正在看着对面墙角的大屏幕电视。旁边―个木架上摆着一尊铸造诗人的半身铜像,座架上刻着黑龙江省人民政府赠送字样,那铜像仿佛铸就了大诗人流放北大荒时坚强的风骨。岁月如水,沧桑易老。照对着墙壁上嵌着他青少年时的照片。我又望望坐在眼前真实的诗人。诗人的铜像和眼前的艾老如电影蒙太奇一样,是那般的遥远而又亲近。令我思绪万千。我刚—进屋,发现艾青拿大眼神在打量着我们几个,宽阔脸庞浮现出一种自然和蔼慈祥可亲。诗人竖立的头发如浸满苍霜,恣意挥洒,前额皱纹如诗行密布,诗人的精神矍铄,风范依然。高老师俯身凑近艾青耳畔,悄悄话说的如心兩般轻细得连我们也听不见什么。募然,见两位老伴如此恩爱与慈祥得让我也心慕不己。没等我开口,想不到艾老先发出了苍劲而浑厚的问候:“哦,你们是义乌来的,欢迎你们。”感动的我急忙回话艾老:我们是特意从义乌来看望艾老的。没想到艾老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我—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艾老接着又问:“你们是义乌哪个地方的?”我几乎是用心在颤抖地说:义乌义亭,我曾在王阡乡政府工作过。 “哦,那里有我的亲戚”真想不到年事已高,前段时间刚从医院疗养回家的艾老,居然思路很清晰,语速反应很快地回答着我,脸上露出了稚童般的笑容。让人直觉到艾老对家乡可敬可亲的神态。王阡村是艾老母亲的故乡,也是艾老的外婆家。我正好又在那块地方工作过,也曾寻访过艾老亲人。艾青的母亲叫楼仙球,虽识字不多,但也能背一些唐诗。艾青小时候常去外婆家玩耍。因此,当听说我们是从他外婆家乡来的小乡客时,显然又唤醒了诗人的童年记忆与情感,和我们的说话也充满了浓郁的亲情。因为艾老要午休,我不好意思多烦搅他。这时高老师拿着梳子替艾老的头发梳理整齐,又搬来凳子叫我坐在艾老身旁,拿起相机帮我和艾老拍起照来。等拍了合影,临走时,我凑到艾老耳边问声道别:“艾老,祝您健康长寿!”艾老竟又一次连声笑着说:“谢谢,谢谢”。这时,他原摆在沙发扶手上的左手晃动着,好象是想和我要握手似的。我一时情不自禁,居然全忘了高老师刚进来说的话“临走时就别握手了。”我竟随意自然地伸手和艾老的左手轻轻地握了一下。一出门槛,我就懊悔了,忙连声向高老师道歉说对不起,高老师则慈祥地安慰我:“那是很自然的动作,没啥,只是因为医生嘱过,客人来访时,就别与艾青握手了。”和高老师返回西厢房,我想拜托艾老题个书名时,高老师诚挚地说:“你们老远从家乡来北京  !很不容易的,这样吧,待他早晨起来那时精神好些,再帮你们写,不过他写字颤抖的不好看,他的右手上臂,在一次会议上,摔坏了。后来从香港特制了金属合成肱骨臂植上去的。他还开玩笑地说,我现在是参加了两个协会的人啦,一个是中国作家协会,一个就是中国残疾人协会”。高瑛老师的说笑把我的心震惊了,艾老的手虽然残废了,但他写诗的手仍然是锃亮不锈的。我真为诗人的手而感到自豪。我又与高老师探究着这样一个话题,听人说,艾青曾和冯雪峰他们说过,我也是一个义乌人时。高瑛回答着:“国内外研究艾青的专家学者,曾就这事问过,说畈田蒋村曾划归在义乌境内,后来又以溪为界划到了金华。至于什么时候也说不清了。村边不是有条小溪吗?吴晗的家也在溪那边。吳晗的姥姥就是畈田蒋村的,而且又是艾青家的左邻右舍,艾青的父亲和吴晗的父亲也曾是一对好友。他小时候常到姥姥家玩,从小就和艾青很熟,两人又—起在傅村读小学,所以常到姥姥家和艾青玩。有时还和艾青睡在同—张床铺。艾青也经常跑到吴晗他们那边的小镇上赶集的。解放后,他俩都在北京,关系一直很好,也常来常往。那时,艾老曾代表军管会前去接管中央美术学院,吴晗则代表军管会去接管清华大学。文革时,吴晗当北京副市长时,写的《海瑞罢官》剧本,也送给了艾青一本。记得那本油印小册子,封面上还是吴晗用毛笔字亲手写的。可惜,家中的那本油印册也被抄走了。再也找不到它了。”早在1985年初,义乌在北京召开发展经济恳谈会上,艾青就曾谈到过是否与义乌有缘一事。会上还请来了冯雪峰好友丁玲、吴晗老友廖沫人。艾青当场说:“人家说,我是冒充义乌人,这个冒充,冒充了很多年了。我的母亲是义乌人,母亲的母亲也是义乌人。这样我同义乌就有很深的关系。我家离义乌城只有四十里路,去金华城里倒有70多里。同义乌只隔一条小溪,一跨就过去了。这样人家就把我当义乌人啦。现在我可以声明,我是金华人。但是很多外国人翻译我都是义乌人,这简直没有办法了,你不能每篇都去纠正人家……。会上,艾青还风趣地同丁玲、廖沫等人说;  “我在文化大革命有两条飘带,一条飘是邓拓,吴晗、廖沫沙的一丘之貉,这样就和义乌有血缘关系了!另一条飘带是丁陈反党集团的三号人物,……是在丁玲领导下的小右派”。艾青除了和吴晗接触外,我又问起了陈望道、冯雪峰和艾老的一些情况。高瑛说;  “陈望道好像没听他说什么。冯雪峰倒是在上海时就认识。冯雪峰在上海时不是中央派他去做鲁迅统战工作的吗。艾青和他接触就多了。他俩都是在同—战线上的。”高瑛老师问我:“冯雪峰关在上饶集中营是哪一年?”我答说:“可能是在四二年的后半年被营救出狱的。”“噢,那就对啦,艾青不就是那年去延安的吗?雪峰在上饶集中营时表现是挺好的。延安正要召开文艺座谈会,艾青曾经四次去毛主席家中。有一次,毛主席还专门派人用马来接艾青去晤谈。是艾青首先告诉毛主席的:“冯雪峰还关在上饶集中营监狱。”毛主席一听到艾青的话便说:“得想办赶快救出雪峰。”高瑛老师说到这儿,我急不可待地再次询问她;“我曾看过有关雪峰方面的书和资料,可那些史料和书的记载只是说有人告诉毛主席,雪峰在狱中消息,并没有发现是艾老跟毛主席说的。这倒是最新的发现。”为进一步核实,我又细问高瑛老师有关这方面的史况。高瑛老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这件事艾青早就告诉我了,这是事实的,你可是搞这方面资料的。高瑛老师说:最近我从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李辉写的文章,那是关于鲁迅、冯雪峰和夏衍、周扬他们的事,艾青和冯雪峰,胡风他们都站在鲁迅—边的。两个口号论争时不有一对立面吗?艾青和冯雪峰他们就是因此被打成右派的。我说:“李辉的文章发表在<收获)杂志上的,我也翻过,他是人民日报的,主要写反思中国文人之间的文章,对冯雪峰研究较深。高瑛停顿一会说:“冯雪峰去逝前非常想回到党内来,可惜未尽人意便去世了。”冯雪峰和艾青在长期的共同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九五O年春,艾青受胡乔木委托,顺便到上海约见冯雪峰,胡风,、夏衍,三个人都希望改变一下工作环境。艾青回京后如实作了反映。不久,三人都调到了北京。但是,一九五七年五月,艾青又一次从上海回京以后,想不到他和冯雪峰竟然一道遭受了极不公正的待遇,使他们天各一方。艾青去北大荒,后又到了新疆石河子等地,历尽了二十—年的人生苦难。冯雪峰,这个曾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湖畔诗人,又在国民党的上饶集中营关押过的战士,十年内乱中也历尽坎坷。积劳成疾,患了肺癌。长子冯夏熊写信到新疆,请求艾青帮助买点麝香替父治病。夏熊知道艾青生活困苦,经济拮据,―定要艾青告诉购买麝香的费用,艾青很快把麝香寄来后,但药费只字不提。一九七五年春,艾青因右眼白内障,在王震将军的支持下赴京治疗。冯夏熊来看望他,再次提到买麝香之事。艾青流着眼泪动情地说;“要我的血都行,还提钱!”冯雪峰、吴晗都和艾青一起参加全国第一届文代会。但后来他们都不同程度地遭到了社会上不公正的对待,细细反思,他们的文人性情大体一致,大有浙东人的老脾气,敢说真话,刚正不阿。而最后的人生结局也都具有悲壮的气质,难道这与故乡血性地域有关?我和高瑛老师的自由自在的谈话时间又很快过去了―个多小时。高瑛说艾老还等着去照顾。不便聊更多的话题,我于是起身告别了高瑛老师,并请她留步,而高老师却硬把我们几个送到门外,站在门外的胡同口,仍真忱地话别:“希望你们常来,我们都是老乡啦,欢迎下次再来侃大山啊!”我们几个年轻人被夫人的热情好客感动了,别情依依,离开了诗人的家。我走出深深的胡同,融进了北京的人流,还老是朝艾老家门口回首,不停地望上几眼,心里只是默默地无语地祝福着艾老和他的夫人!一个星期后,高瑛老师又打电话叫我第二次到了艾老家里。她将艾青给我的题词小心翼翼地挟进杂志,给我说了一句;“好好保存着,可别丢啦!”;我竟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上次的一句不十分经意的话,想不到高瑛教师还当真的叫艾老给我写下了珍贵的墨迹‘鲁迅与义乌人。’我除了永久珍藏在心里外,别的还有什么要说的呢?这时,又因为艾青家来了客人,高瑛老师又要忙着招待,我便很快地告辞了。我又回首看了看诗人家门上的牌号“97” , 此时我想,北京毕业时刚好是香港回归时候,也是我北京毕业时,等到那时再来看望艾老吧!然而,五个月过后,也就是1996年的5月5日,我在中国新闻学院的(新闻联播)电视上却得到了一个万万想不到的消息:诗人艾青于当天清晨4时15分去世了…。
“清晨,正是我产生诗的时候”这是艾老作为一个诗人保持在清晨写诗的习惯。啊,您尤其在晚年,天不亮就起床执笔,直滤肺腑为诗歌, 想不到您却在这个时间走了。您对人说过:“我的路快走完了,在世上的日子不长了,得抓紧时间,给读者留下点东西”。就这样无数个黎明伴随着您也写下也无数首歌唱黎明的诗:《黎明》、《黎明接到通知》《当黎明穿白衣的时候》……。这―天黎明, “清晨,正是我产生诗的时候” 时分 ,也许诗人连自己也没想到会在黎明前静悄悄地走了。五月呀!一个诗人在美好的清晨,正当鸟儿在歌唱,唤醒沉睡的人们的时候, 而你却离去了,去往了一个连鲜花也含泪的天堂。
第三天上午,我忍受悲伤和同学郗旭东在东四十三条胡同找到―家小花铺,看中了一盆素白的叫“满天星”的鲜花篮,一问女店主,要卖-百多元。我和同学掏遍了身上所有的衣袋,仅有八十三元钱。我们几乎在和女店主哀求地说,我们是学生,身上也没多少钱,便宜点吧,我们买去是祭拜诗人艾青用的呀。没料到,女店主-听也善良地说: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几天来买鲜花的人特别多,好嘞,拿着吧。这样,我手捧着“满天星”,第三次又走进了诗人熟悉的家院。想不到五个月前曾和艾老笑谈过的会客室,如今竟变成了诗人千古的灵堂。此情此景,我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您仍然坐在我身边笑谈着,陌生的是我已经永远地听不到了您诗―样的声音。任凭我怎样潸然泪下, 终也挽留不住您远去的脚步。艾老啊,您摆在桌上的遗照仍然在微笑着看我, 而我却己泪哭满面。灵堂四周放满了中央领导胡锦涛以及生前好友冰心、巴金等人敬献的挽联和鲜花篮。女保姆领我走进你的书房坐下,墙壁四书架上挂满了一幅幅大挽联:有诗人藏克家写的、巍巍写的、有老舍夫人和儿子舒乙写的……,您的书桌上被覆盖着一块大白布,上面压着一些您用过的文房四宝等静物。一个用千年古藤做成的“佛”字无声无息地挂在墙上。这时,高瑛老师也因为您的离去正悲恸地在忙着接待众多的悼念者,我怀着无限的哀思,默默地来了,又默默地走了。第二天,我从北京青年报上的新闻才知道,当天上午我去的时候,中央领导胡锦涛也刚刚在那里过,他对高瑛老师说“艾老去世是文坛的一大损失,我从小就喜欢读他的诗,他的影响很大,今天是以朋友、读者的身份向他表示敬重。”你走了,正如你的好友巴金特意托人电话来说的那样:“我从此又少了一位老友,好友!”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沉痛呢?曾记否,当年您从法国学画回上海组织“春地艺术社“的时间,不就是五月吗?那首名诗<大堰河一我的保姆>不也是在1934年5月的<春光>杂志上首次发表的吗? 1942年5月,您和毛泽东一起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1953年5月春暖花开时,您回到了阔别十六年的故乡; 首先去看望了您的乳母大叶荷的坟。1957年5月,您被划为全国55万人中的一个“右派”。直至1979年5月,您复出后才有了第一次出国访问机会,后来您又去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中心和夫人往进了“五月花公寓”。您被评为全国新诗集奖的归来的歌>与<艾青诗选>不又是在5月发行的吗?您最后两次回故乡,不又是分别在1982年和1992年的5月吗。五月, 诗人走时花溅泪。1996年的5月5日,莫非您生前注定要选择在这时候离去。莫非,因为五月是—个鲜花的海洋,五月是―个写诗的季节,五月又是诗人您要去的季节?
最后和你诀别的日子是在5月10日上午,是在八宝山第一告别室。你的家人用一朵朵白菊花编成的大花环,围绕在您的身边,那一簇簇白菊花也寄托着人们对您的无限哀思。一个多小时的哀乐低回,几千多人的泣声如潮,世上有什么比得上您一个诗人的生离死别呢!向您告别仪式上,我才真正验到了什么叫做一个人来―个人去的大喜和大悲。“艾青呀,永别了,你把我也带去吧!”高瑛老师的一声恸哭也揪断了我的心肠。因为您——我们的诗人就要走了。我流满泪水,和您的亲人—道, 最后—次轻轻地托起您的遗体徐徐地移人灵柩,然后又最后—次捧起鲜花瓣,又轻轻地洒在了您诗人的身上,让鲜花永远地伴随着您。八宝山呀!你这座当年吴晗受理委托而建造起来的地方,若是上苍有灵,诗人的灵魂一定会和早己存放在着的两位好友吴晗和冯雪峰相聚在一起的。诗人走了,不,―个“我为中国人写诗”的诗人连同他的美,依然微笑在五月的花海。
    ……
    今天,我不知多少回地又站在艾老故居门前时,不禁思绪万千。—次又—次让我没有诉说的是,原来我叫艾老应称 “表伯”的故事。那是我北京上完学,返回义乌工作不久,嫁在金华孝顺月潭村的堂姑姑鲍仙菊来我父母家走亲,她看见我与艾老的合影,突然提起的说:艾青是我们的亲戚啦。艾青的外婆也是我和你爸爸的姑婆。你叫艾青该叫表伯了。堂姑姑说的—席话,让我仿佛如梦惊醒。而这又是我平生第—次所听到的。我父亲鲍枫雨坐在―边的告诉我: 姑婆叫鲍三妹, 也就是你曾祖父的妹妹, 嫁给王阡村,家里很富裕的楼德权。我小时候每年春节,都要去王阡姑婆家里拜年, 也经常看到艾青母亲, 我叫小姑婆, 带儿子艾青在外婆家里。有时还―起去看斗牛比赛。姑婆也时常带艾青来我们村下新屋玩。那时艾青人还小,很聪明的,来了就画画。后来, 我 1949年5月从金华考入二野军大,尔后进军大西南,在这之后,就一直没能见到表哥,只听姑姑她们讲起他去法国留学、回来又加入左联、到延安的种种往事……。” 堂姑姑和我父亲还说起了我的另外—个堂姑姑鲍金翠。 堂姑姑鲍金翠,她嫁到义乌舟墟隔湖。1984年秋,她―个人就曾去北京艾青家探亲半个月。鲍金翠回到义乌后,还在村里说起艾青、高瑛夫妇如何十分热情招待她,陪她到天安门嬉又到人民大会堂吃饭,人坐沙发还吓—跳。艾青还嘘寒问暖地询问过下新屋村外婆家的一些情况,回义乌又捎带了不少北京特产…。   于是, 我开始搜寻起当年艾青外婆及母亲的出生地——并找到了至今尚存的下新屋村、王阡二村的艾青外婆家老屋。查阅了下新屋、王阡、畈田蒋三个村的家谱, 了解了当年艾青和他母亲、外婆的一些鲜为人知的轶事。在义乌王阡二村的一条小弄堂里,我目睹了艾青外婆家与母亲当年居住过的黑瓦白墙房屋。据说,楼仙球一生心地善良、勤劳朴实,嫁到畈田蒋后,其优良品格也深深影响了儿子艾青的人生。同时,还意外地查到了楼氏宗谱,得知艾青母亲的真实姓名原来叫楼仙球,而并非是以往资料上所说的楼仙筹。也许现在己 很少有人知道,大堰河用乳汁养育的诗坛泰斗艾青,其母亲和外婆都是土生土长的义乌人的故事了。金东区傅村镇畈田蒋村向东走, 不过两里路,就有-条小溪,隔溪就是义乌地界了。畈田蒋村的方言同约五里路的吴唅家乡苦竹塘村—带方言很相似。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哦,那里有我的亲戚。” 我现在才知道, 原来一代诗坛泰斗艾青也是我的亲戚的。但后来,我有一次和高瑛老师—起在义乌新三毛同桌吃饭, 甚至在北京金华饭店和艾青小儿子艾丹—起时, 我始终没有提起亲戚—事。是的,诗人艾青他生前早说了:“我的母亲是义乌人,母亲的母亲也是义乌人。我同义乌有着很深的感情。金华、义乌都是我的故乡。” “是故乡的土地把我培养成为诗人的。”这正如他在《我爱这土地》这首诗中写的: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今天, 当我又—次站在诗人故居门前,总感觉到他并没有离我而去,仿佛正从五月的花海,向我们微笑地走来! 
 
                   鲍川/2016/5/5/立夏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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