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割剜我的躯体，我挺拔的乳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油尽灯枯
在我溺死在酒缸中前
找个老人聊聊天
偷一段她的故事
偷一根她的白发
偷一条她厚厚的，沉甸甸的缠头
上面还粘着汗渍和头屑
我会珍藏，那都是故事哩

老人在村头的石头上一屁股坐下
老黄狗，小花猪，老毛驴和我一起落座
她说啊，很久很久以前
还是吃大锅饭的年代
她是队里的“小腿疼”偷偷懒，转转田埂
也能吃到公粮
抢饭菜时她是突击队
看她满脸自豪，阳光填满脸上的千沟万壑
顺着脖子淌到干瘪的乳房上
她说，
她的乳房以前和我一样挺拔
十个没良心的小杂种
榨干了两座山峰

布票，米票就像缝纫机上的线
填补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一车南瓜从昨天吃到今天，今天吃到明天
我问:“过年咋个整？”
她说:
大头蚂蚁当马鹿
黄煎豆腐当腊肉
杀头过年猪，不剩屁股，不剩肚
剩个大头吃一年
一块抹嘴油，必须家家有
莫让黄狗偷腊肉
出门惹得人人愁

我笑了，老黄狗笑了，小花猪难堪了
老毛驴“安安安”裂开嘴笑个不停

听完故事，我会独自走上衰老的路
也养一个或者两个小杂种
让他们榨干我
不过，我没有故事讲给陌生人
除了儿时把稀鸡屎当红糖塞嘴里
把羊屎果误认为花生，津津有味的咀嚼
把尿和着稀泥捏土罐
养几只老鼠，蜘蛛，大蜈蚣
吃过大桌饭，没吃过大锅饭
我没有故事，日子是手上的茧
不疼不痒

告别老人，她把身体里的水挤干
干巴巴的晒在太阳下
我想下一次
她肯定成了挂在房檐下的干腌菜
在风中摇晃
等着我，也变成干腌菜
我掂掂胸前
还好，它还没有泄气
不知道哪个小杂种会把我榨干
晾晒
我都忘记了，我只有21岁
我是个听故事的人

我要随时带一壶酒
把陌生人灌醉
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写不正经的故事
我只有21岁哩，还不会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