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雪(组诗)
文/王九城
⊙盼不来一场雪
跟朋友聊天,问
你那里下雪了吗?回答
正盼着呢
此刻,懒洋洋的阳光里
漂浮着灰尘
冬天怎么没有点冬天的模样呢
盼不来一场雪
我们只好
暂时在尘埃里呼吸
⊙雪落无声
你说。下雪了,落了一层
又落一层。这个世界越来越轻
昨天,转眼成了往事。天空开始拥挤
一只鸟把翅膀挂在树上
不时地轻轻抖动。整个下午
也飞不起来。你说
雪落无声。一层雪上又落了一层
好像一个影子又覆盖了
另一个影子。可我还是无法想象
只有一场冬雨,落在了傍晚的
西安城
⊙喊雪
多少年了。你深入我的血液
游走于我的全身,让我难以气沉丹田
让我一身的功夫全废。你就这样
用你的洁白,用你的冷
将我控制。你就是我的蛊毒
像罂粟,不可抗拒
我一遍遍喊你,却不知
你藏身何处。让我再冷一点
冷成冰;让我再冷一点
冷到僵硬。我还会用最后一丝气息,喊你
--你这个名字叫做雪的女人
⊙雪
我已不会再用年轻时的轻狂
喊出你的名字。我不会再说出
你从半空中飘落下来的轻
你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是我生命
难以承受之重。曾经
把你变换为人形,看你泪流满面
看你由丰满消融到枯槁
直到最后的消失。这个过程
在后来的二十年或者更长时间里,一次次
重现,一次次给我钝击。你就这样
深深地植于我的心中,等待我
带你一起,去我的归宿,你的天空
⊙风雪中
我坐在风口处。伤口生锈
头顶的血液沿着高速路狂奔
天空失重。大片的雪花压下来
全身的肋骨呻吟,要挤出
卡在缝隙中的钉子
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与我
狭路相逢。我不停地晃动
抛开枯枝和最后一叶黄金
我要在摇摆中掌握住平衡
爱上仅存的一个动词,把绿色的火焰
运送到生命的根部
⊙城市里的雪
雪和雪挤压着,抱紧彼此的冷
它们从哪里来到这座城市,改变了
液态的身份,失去了流动的声响
它们呈现的白色背后,有一条
幽深的长径,通往故乡的山川
河流,通往曾经的爱情。它们
潜伏着,面无表情。像止痛片里
永远也去不掉的痛
⊙曾经的雪
从雪到水,再到冰
热和冷不断地交替
它们始终一言不发
它们为什么来,又以何种方式
离去。它们是否快乐过,是否
痛过,是否也有过伤心的一刻
曾经婴儿般的纯净,被灰尘
沾染。是什么
在把它们击打
面对它们,我静默。等待它们
开口,对我说话
⊙角落里的雪
显然,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厚厚的一层雪,用最初的纯净
反射微弱的光。如深处的记忆
忘记了来自哪里,也不去想
最终的去向。它们将痛苦结晶
生出冷的刺和中间的空隙。它们静默
怀念曾经的生死缠绵,遗忘
飞舞中彼此的伤害。它们跨越时空
相互拥抱,一起看阳光
从远方而来,梅花,流下红色的泪
⊙雪人
把我的帽子给你。还有
我的口罩,手套。我的墨镜
我需要前方的路是清晰的。我需要
你挥动手臂。是的,我就要离去
把我的血液给你,把我的心跳给你
最后,给你我的体温。我要让你
在滚滚红尘中,想起我
就流出晶莹的泪
⊙残雪
太阳出来了。枝头上的残雪
就会落泪。吧嗒吧嗒
落下来。和地面的雪汇合成
混浊的水
从树下走过的人,脚步沉重
内心还保留一点纯净。那漫天的大雪
曾飞扬在他的天空。现在
化做易逝的水,同他一路
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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