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
说来奇怪
近两年
每次回老家,第一天夜里总要做恶梦
于是,第二天
我便到村东的坟墓场走一遭
像是走向寺庙
在众多坟墓中间
虔诚地做一回亡故之人
于是,再睡觉便会很安然
是的,我曾经对坟墓场充满恐惧
也曾经对不少人说起
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罪过
必须要一次次死去,才能得救
⊙2016
二千年
十年
再加上六年
自远方来,向更远的远方而去
如此确切
而又如此荒谬
仿佛一滴海水
有着壮阔之中渺小而咸涩的孤独
仿佛一只小舟
不断朽败的肉身
为更多的忏悔托举着前行
仿佛一颗星
在命运的前方,缓缓升起
⊙劈柴
一想到劈柴
年,就近了
劈柴的父亲、斧头和木头
兄弟般,合力进行着一种古老而新鲜的仪式
斧头的暴力,木头的伤口
都变成了神圣之爱
一想到劈柴
就看见了父亲弯下的腰
仿佛一张被拉满的弓
而节日之箭
正呼啸着
欢悦地,穿越着一场苍茫的大雪
⊙残缺
陈旧的屋檐下
一个燕子窝
破了一个洞
仿佛一段美好时光的影子
但我依然深爱着它
像深爱着命运里的诸多遗憾
像深爱着故乡冬天大地上无尽的物哀
如果没有多情的燕子
口衔泥巴,一次又一次朝圣般地飞向这里
如果破洞没有被春天密密地缝补
我依然深爱着它
但我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你把它粗鲁地捣毁
空空的屋檐下
空,不可救药地消逝了
⊙左右
咯吱,咯吱
新雪,在脚下响着
就要立春了
自然之雪,不久就会化掉
可是,父母头顶越来越大的雪
今生,却再也化不掉了
我们并排走着
走在中间的,是我,就像小时候
只不过,牵着我的
是父母沧桑的灵魂
又是送别的时刻
父亲在左,母亲在右
像是苍老而永恒的一双翅膀
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
让我感到一种深沉的平衡
⊙他平静地望着天空
他平静地望着天空
在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
也许,在空旷的天空里
梦幻的一生
正百感交集般闪现
也许,他努力地拼凑着
怎么拼,也拼不完整
总有空的地方
在耐心地,等着他
20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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