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们如是说：期盼
春暖花开

在春日，我们将
丢下药片，藏起医嘱
摘下口罩，收起消毒液
把一个冬天的苦难，甚至
更长时间的痛与爱
泄洪般——释放

戳开春天的心事
我们在热爱的草场和河水中央
呼吸新鲜空气，拥抱
迎面而来的，每一个
桃花模样的笑脸


2
这暖意横流的不是家
是斗争病毒的战场
我和你，你和他都是战士

这口罩下的脸庞和微笑
我们都深爱着，敬畏着
生命的力量蓬勃向上

这屋外的寒风再怎么凛冽
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生命——倔犟又坚强

我们相信医学，谨遵医嘱
把冬天的太阳高高挂起
像黑夜中的灯笼，照亮
游子归家的路


3
在病房，药片让我安静
却不能深思
高烧之后，脑袋迟缓了些许

儿子说：奶和一百五
我硬是和奶一百八
两岁的他，对我翻着白眼
二十七岁的我，笑脸报之

在抗争，周身酸痛延伸指尖
冷汗频出，打断对春天的想象
剧烈咳嗽，肺在爆炸边缘

妻子说：快喝点止咳糖浆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听觉暂时性失灵，把我
再次推入无声世界

吃掉眼前的橘子和雪梨
成为一种奢求。在病毒活跃的冬日
多想一口吃掉，整个橘黄橙绿的秋天
把丰收藏进肚中，把喜悦挂在心上

每一颗牙齿都在反抗
施暴于我的酸痛，在牙尖跳舞
在牙根筑巢。口罩封上我的嘴巴
失语的快乐，印在夕阳中

我看到，那些落在大地上的枯枝烂叶
被风一次又一次按进泥土


4
窗外的梧桐树低语
枯瘦的冬天正在练习致辞

寒风在午后来临
行走的枯叶是纷飞的蝴蝶
落在我渴望的自由大地

挽起袖口。星光顺着输液器
淌进我的血管
融入我的血液

钻心入肺的疼，再一次掀起
蒙在我心头的红盖头

心跳加速后，我不再面红耳赤
那些甜蜜的话，早已跟随我的目光
抵达你的心房


5
黄昏后，乌鸦在河边悲鸣
邽山肃穆，河水寒凉
刀片似的晚风，砍断
万物表达的喉舌

风萧萧，牛头河水寒光照人
明月高悬，我不能举杯畅饮
平躺在床，头晕目眩加上咳嗽
风吹过，隐约听见
有人在唱“能饮一杯无”

月光照在我的脸庞
光束移动的步伐随着我的心跳
深深浅浅迈入冰棱的手掌

我背起秒针和月光赛跑
把最后的光藏进门口的那盏灯中
不怕风来吹散


6
我把一切交给时间
在水的漩涡中，熬出解救生命的汤药

等待大雪过后，补充粮食和蔬菜
水果和药片
（雪还在述说：多大的谎言
补多大的窟窿）

羊倌正在牧羊
在北山，大雪将羊群吞噬

我相信：雪的白、羊群的白
点亮着正在倚窗沉思的人们


7
薄冰正在称量生命的重与轻
低飞的乌鸦，打翻粗瓷的药罐

汤汤水水洒向一卷卷晾晒的箴言
逃到书中去。躲避，只为更好爱你

在高山林深处行走，整个冬天
只为寻找乘鹤归来的药王

花花草草的心事，装满
落雪的背篓。成为草药，一生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