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祥自选诗10首

作者: 2017年03月25日18:48 浏览:336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1、村上大师傅

是这个院落里最小的官,
由光棍汉担任。

红砖铺地上,停着各式车,
摩托车、电动车、轿车……
他的一部分职责,
需要将剩下的空地种上各种菜蔬,
豆角、山药、黄瓜,
葱在一个旮旯老去,
头顶开着白花……

他有权力,
去小卖店赊咸菜、挂面、豆腐,
有时手上也拎一瓶白酒……

各个办公室的人都在忙,
烟卷在冒烟,
茶壶里沏着热热的水,
打印机吐洁白的纸……

没人注意,
做饭的点儿一到,
他在窗外把各屋巡视一遍,
玻璃污渍斑斑,一点也不干净,
可他照样能把人数查得很清……

然后掐搓子掏灶膛里的灰,
抱柴火嘎巴嘎巴撅,
最原始的微量元素升腾起来,
使熬出的菜变得有滋有味,
大锅捞出的大米干饭格外香……

吃饭喽!
就不挨个请了,
一嗓子把一桌子政绩,
灌进每扇半开的窗户,
一条条腿被揪了出来,
炕上围了不少圆屁股……

让工作去静静呆着的人们,
这时才觉看来可以被忽略的角色,
最重要……


2、烟客(一)
 

赶紧给我拿药,
赶紧给我拿药,
小猪在家躺着呢!


和风一起吹开门的,
是一个忙忙活活的人。
黑条绒裤子,
棕色皮夹克。


脑膜炎,
妻子说。


这个人,
我认识。
动不动,
光顾我家的门市。
可我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
似乎从没有闲的时候,
任何事,
最好在一秒钟之内办完!
拔腿就走——
即便小猪不得脑膜炎。


他的事,
始终都这么急吗?
我一直在纳闷这个问题。
他一来,我都不敢瞅他的眼神,
那里刮着,12级风暴。


赶哪天,
我非得搭住他的肩膀,
把他按在我家的凳子上,
在他面前放一杯冒气的茶水,
看他能咋地!


他甚至是哆嗦着,
紧催妻子拿药。


我坐在旁边,
一声不吭。
这个烟客,
手又去皮夹克兜,
错乱摸索:先是找出一棵烟,
然后赶紧掏出打火机点上。


烟味串到了我的鼻孔……



3、烟客(二)
 
给羊买一袋饲料,
在我们这一呆就一个多点儿,
还得热热的茶水伺候。 


拐向大山里的车,
10点半才来。
俩大袋子 ,紧紧扎着口,
另外还买了推车子轱辘,
土豆白菜!


不好好整理下衣装,
棉帽子耳朵上,
还有一粒羊粪在闪耀,
弄得满屋腥膻……


说:下了车还得走5里地,
前胸后背耷了着那些沉东西。
那肯定是富氧,
藏身的角落!


他把锃亮的黄铜烟袋,
掏出来,污染物随即就在狭小的空间弥漫;
对烟草最敏感的女主人,
咳嗽起来。


没人在意这些,
我也只是,
把厚厚的玻璃门,
撬开个缝儿……


 
4、寂静的邻居(一)
 
那个光着膀子出来的是老二,
我敢说他是小镇第一个热烈欢迎夏天到来的人。
他手拎一个白塑料桶,用一截钢筋把街边的下水管道盖撬开,
往里倒生活污水。太阳在他倾斜的后背反射更加刺眼……


在开春儿建筑活开工的时候,
小包工头们就来找他去门口当门卫,离家近,东家不管饭的时候,
一到晌午就见他潇洒甩着两臂回来,
当然手中不离一个小暖壶般大小的盛水杯。


小包工头们昧良心,工资给的低,活儿急找不到手艺精的瓦匠,
这时他就去顶一个缺,垒什么下水沟子之类的活儿,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时候。


钱能多挣点儿是点儿。
别人都在那不紧不慢歇着抽烟,他不想错过这千载良机,
大铲飞舞,满头大汗!小包工头们发的是计件工资。
另外他和那些人也唠不上嗑,和全人类都唠不上嗑,也听不见空中迅捷划过的清脆鸟鸣,
他的世界无比寂静。活干得欢的时候,他都甚至过早来迎接夏天,露出上身白晃晃的肉……


5、寂静的邻居(二)


他多少年前就搬走了,那时我还没到这儿来,
据说搬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村庄。
我仅有几次看见他,
也是在我们那个小镇青白街灯亮起之后。


他和杨金库他爸在一起干过活儿,很熟。
夜幕降临,他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坐在灰色的水泥台阶上和杨金库他爸热聊。


我往往出于好奇慢慢踱近他们的盛宴,
只见他一根手指横竖波磔在手掌尽情写意,
根本没发现面前多站一个人!


杨金库他爸歪头对着他,频频颔首,,无比沉醉!
他在流动鲜红血液的纸上描述的是,其本领奇大,
登过人类最长的围墙,游过世界上最大的广场……


我认为我很少和他邂逅的原因除了他属于无声世界的人,
还在于他领着十几亩一到春天就绿苗飘飘的土地;
我更常见的是他的媳妇烫着时髦的头,推着单轮车,
葱下来时卖羊角葱,没葱卖热乎苞米……


6、黄瓜西施


我骑自行车去交电费时
就看见她坐在电动三轮上
守着一个岔道口
低头弄手机
头上一把伞
两只高跟鞋脱在地上
绷着肉丝袜的脚晃呀晃
老爷儿放着光
天不凉快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潇洒
等我回来特意从道一侧拐向她
地上铺一个玻璃丝袋子
上面摆着两样青菜


看来她家有大棚
看有顾客来
赶紧把手机放在一旁
脚尖勾起地上两只小船
花伞斜在一边


西红柿实在卖不上价
呲牙咧嘴
畸形
可是还有更好的东西
窝瓜叶盖着白塑料桶
鲜嫩的黄瓜头顶小星星


依我看
她去当模特更合适
可她卖力夸的是自己的黄瓜
别人想开我都没开
既然这么好
给我来二斤


7、桥底下放羊

我看见:
王老大在桥底下放羊。


那羊:
雪白的羊头,
弯弯的羊角,
黑黑的皮……


王老大:
肩膀上斜搭上衣,
手里掐根树条子,
肚皮光光……


桥底:
一片艾蒿味儿冲上来,
香……


我问他:
羊咋弄那样?


他抬头:
看见桥上是我,
弯起大拇指,
向下,
圈涝……


他身后就是长得呜嗷的绿苞米,
一只心眼多的羊瞅空往地边靠;
王老大:
适时扬起那根树条,
还骂……


啊,我说:
我还以为是新品种波尔山……


8、葱秧子

我和塔贝营子村看家的说,
以后你赶集就把摩托车放在我们这儿吧。
数年前我到村部下乡,
一起喝过小烧,布啦疙瘩汤。

他把钥匙在台阶下给我扬扬,
算是打了招呼。
我刚想问他来买点啥,
进屋喝点水吧,
他转身和人群打成了一片,
没影儿了。

一会儿只见他空着手回来,
还和我扬钥匙。
原来他是到这儿来买葱秧子,
这儿的价钱对不起他,
而且带泥;
水泉才七毛钱一斤……

能差多少钱了?
我撺掇他。
他单身一人,
很高兴告诉我上上了五保户,
一年多少多少钱。 
嗯,好日子都是节俭起来的,
他石槽上还拴着一头黄牛,
肯定指望它下个犊子什么的,
我就把我家碎的盐坨子送给他,
他想掏俩钱儿,我说不用,咱老伙计。

可是我为他这次没买到葱秧子高兴,
费费俩油钱吧,葱秧子带泥,
证明雨下透了,
黄土地上蒙了一抹薄绿,
多好……


9、喀左歌王

我见过他的人,
没听过他的歌。

我看见他时,
他或者推一辆倒骑驴,
在小城的街道上走;
或者提一个白袋子,
在车流中穿梭;
或者俯身在,
绿色的垃圾箱……

听过他歌的人,
都说他唱得好。
如果不是我太忙,
如果我经过他身边,
肯驻下足来,
我本可以留住他的天籁之音。
有好几回,
我看见他耳朵上,
扣着黑色的耳机,
仰头向苍穹。
小轿车的喇叭,
嘀嘀嘀,纷纷给他伴奏……

他爱穿褪旧的军装,
还不忘肩上顶着显眼的红章。
他搜集一些纸壳,
捡些矿泉水瓶。
我还看见有人,
把一些包装材质,
专门给他留着,
这些人银行的存款很多——
是他向这些人打开了一扇向善之门。

他的歌声,
在人们头上缭绕。
给人错觉,
小城——
就是容纳怀抱吉它,
长头发流浪音乐家的大都市;
他是从很远而来,
载歌载舞,
以颠簸为乐的,
吉普赛人……
 

10、羊闹病了
 

兽医,
有时都比人医难请!


穿花小褂儿的妇女,
撩开我家门帘进来,
说她家羊病了,
让去给看看……


我的答复是,
一人在家,
脱不开身。


我们这儿,
总共有四个兽医。
一个她已去过了,
说有事;
还有一位给毛驴子灌药,
损失了腕上的球骨;
就剩隔壁那位啦,
我拇指一弯。
她还在说——
离这儿不远……


要是一头牛,
就好办多了!


一会儿,
我家绿色的门帘外,
穿花小褂的妇女,
兀自推起台阶下的自行车,
走了……
 


作者简介: 李景祥,男,辽宁省朝阳市喀左县人,1973年12月出生,现在喀左县利州街道办事处工作。毕业于朝阳市农业学校,在校期间自学完了辽宁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见报困难,主要在网上涂鸦。 15804937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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