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烂的记忆
 
我记得父亲扛着猎枪追着晨曦
走向山林时自信的背影，
记得母亲抱着羊羔赶着夕阳
回家时喜悦的神情，
记得从马背上驮来的新娘
被掀开围巾时羞涩的面容。
 
我也记得那些木栅栏用藤绳缠着
让风儿唱出了动听的歌声，
记得那些黄板条用石头压住
让炊烟画出了美丽的图案，
记得火塘边矗立的三锅桩
让尚黑的民族传递着烟火。
 
我更记得竹篮里装的是洋芋，
记得羊皮袋里放的是荞面，
记得土坛子里盛的是烈酒。
 
我还记得老人们常说:
男人头顶的天菩萨里藏着祖宗的灵魂，
女人手上的月亮纹换作走向天堂的粮票。
 
这些糜烂的记忆极易糜烂，
然而，我还是记得
千年万年以前的故事写在毕摩的经书里，
千年万年以后的寓言插在太阳鸟的翅膀上。
                                  　

   荒坡地

贪瘠的山地
狂风用弯刀刮着它的脸颊
暴风用针尖刺着它的皮肤
男人用犁铧切开一片片的瘦肉
女人用锄头敲碎一块块的骨头
土地的肌肉渐渐地减少
土地的肋骨慢慢地凸显
于是，山地变成了荒地
坡度越来越高
地基越来越沉
草根没有了
树根全部裸露在烈日下
                      　　　 　

   龙通吟
沿金沙江而下，
依悬崖如龙蜿蜒而行，
烟波茫茫，
龙通静卧江畔。
 
人工凿通了公路，
马帮架起了电杆，
喝着山泉的日子
写在史册上。
 
一步跨千年的直过民族
依山傍水，
民居整齐矗立，
屋顶是蔚蓝的天空，
偶有几片彩云飘过;
檐下是碧绿的江水，
时有几朵浪花奔腾。
 
左腰配着砍刀，右腰挎着箭包的男人
把江水中浸泡的贝壳捞出，
以月亮为形态做成"额勒"帽，
佩戴美人的头饰。
揣着刺绣针的女人
绣出岩石上盛开的花朵，织成麻布腰带，
系住小伙的心灵。
一杯交杯酒
让友情与江水长流，
一杯交心酒
让真情与青山常在，
一杯同心酒
让爱情与日月同辉。
                        

   回到老屋基

清明时节，
回到久别的老屋基。
麦浪一波又一波，
幽径却不见行人的足迹，
是谁光顾了我的田园？
山峦一层又一层，
小路撒满了落叶，
是谁守住了我的山岗？
 
拖着疲惫的身子，
涉足于熟悉的角落，
清风不带一丝细雨，
阳光留恋一席草地，
老屋静卧兴里山脚，
回眸时刻，醉了流年，
炊烟濡湿了双眼。
                                  
   父亲的烟杆
 
父亲的烟杆，
据说是爷爷留下的，
足足陪伴了一个甲子。
石头的光泽闪亮着，
铜色的烟嘴不知长出了多少颗牙齿。
 
烟杆传递烟火，
一代人，
两代人，
三代人。
每个故事都是真实的，
每个故事里的故事也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