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老屋买卖合同
父亲卖掉了他的祖父
在二十三岁修建
居住了五十二年的老屋
他的父亲在三十五岁扩建
居住了八十八年的老屋
他自己在二十一岁立户
又扩建两间砖房
居住过五十五年的老屋

交易场面非常残忍
亲戚们高声祝贺他进城享受生活
他一言不语，鲜红的手印
如自己咳出的一口血
他听到了老屋在心里倒塌的声音
不，应该是死去的祖父
领着一群亡灵，一阵阵退远的脚步声

铁锅，锄头，镰刀及所有的铁器
一瞬间生锈。满仓麦子，稻谷
地里正挂缨的玉米，破壳的豌豆
在血红色的手印里   加速腐烂
折叠合同的手势
多像自己一锄一锄挖出黄土
掩埋高过自己大半生的后院的苹果树
桔园，杏子，门前的两棵柚子树

离开的那一天，路过坟场
他在祖父，父亲，母亲中间
寻找自己的位置
只找到一页合同书大小的地方

我是这份合同书的制造者
孩子要上幼儿园了    一个小借口
就过户了父亲的童年，故乡，大半生
          (2017.4.19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