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沈园

去沈园的路要多曲折有多曲折
一条小河弯弯绕绕的去了
荡不去的是乌篷船
泊在时间的河流
竟无法靠岸
去沈园，我决意
不饮黄縢酒
不提诗，不操琴
瀛台多雾，泉台多歧路
此去，前世情缘未了
春深山空朗月下，独缺一人
游园不值，别赋不值
我要把伤痛从墙上拔出来


凉薄人间

吹吹打打一抬花轿抬进周家
除了红盖头久久未掀，什么都没看清
除了下轿时掉了一只绣花鞋，什么也不记起
除了一条大船呜呜地开往东瀛，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从此多了一双小脚，蹔音不响
剪辫子，脱棉袍，识洋文，大先生成了新人
裹小脚，学女红，朱安目不识丁

如是说，“家有一女，即是安”
往后侍奉娘娘，独伴日暮晨钟
酱瓜、腌菜一般清苦度日，终认命
大先生一生奋斗勇猛，独不忍拂逆母亲
终是离而不弃，见如未见
像一件旧物，跟那个时代走入黯淡
随夫北上，乌篷船耽留记忆中
别了，烟雨江南
别了，这凉薄人间


乌篷船

路在水上，船在东湖
穿越老城区，过洲头，穿水巷
小南风吹拂，移舟江南
去古越国，美人在浣纱
男人耕种，壮士带戟，战马嘶鸣犹在

山在奔涌，云在浪花中后退
鱼翔潜底，鸟儿结伴飞行
沿途经过柯岩鲁镇
闰土摇橹，阿Q唱和
山水映带左右，悲喜早已远逝

首善是水，杯中万物灵长
昼在此岸，夜在彼岸
乌篷船在往事中穿梭，自有主张
保留翘角，保留对生活的呼啸
斗转星移之间，有人立于灯火的彼岸


小酒馆

春天里的小酒馆
最好藏在巷陌深处
勿忘圣贤，也在俗世里快活
呼小二，来一盘炒田螺，一碟茴香豆
绍兴臭豆腐必不可少
几吊黄酒，便可荡去胸中块垒
恍惚间又回到小南国，春风十里
酒温在壶里，杯中山川风物俱在
可以放狼，可以形骸
可以歃血为盟，互换肝胆
可以杯酒释兵权，解甲归田
可以饮酒作别，各奔东西
一任窗外等烟雨，别处笙歌
乘醉夜不归，暮色里
独自走向一盆将熄的炉火

             2017.5.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