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去的我们,是破碎的。
——《我和你和他和她》
《一》你不是你
你多年没有拿起笔,
你以前的字写得歪歪咧咧;
你桌面那一排都是你的笔记本,
密密麻麻你一直带在你的身边;
你身无长物,把所有的一切都带在身上;
你去到哪里要像回到家中,
你记起的小时候砸过邻居的玻璃窗,
你要把记忆全部写下来然后抛弃掉;
你的意识在多年前觉醒,
你被自己的心吓哭;
你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孤独,
你饥饿你捡起地上的粮食那样地吃;
你走头无路你格格不入,
你头撞世界的玻璃窗;
你在晚上吞噬你的梦寐,
你做梦的时候你不想醒过来;
你背着双肩背包你带过愚蠢的红色的帽子,
你想过流氓加文艺就是现代人的能文能武;
你不由自主地,
你创造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你;
你下雨的时候不怕被淋湿,
你等着太阳出来把你晒黑;
你带着地图送走人群,
你回到房间一个人失眠;
你滔滔不绝像是无话可说,
你支支吾吾一点都不感觉到自己的狼狈;
你敬而远之,
别人也敬你远之;
你一下子拥有全世界,
你另外的瞬间会想起父亲母亲的脸;
你突然想起你爱过的人,
你抚摸过全世界最美的眼;
你的爱膨胀你的爱游丝不定,
你所在的城市下起三天三夜的暴雨;
你把自己变成一根凌厉的针,
你回到寝室推开门你被耻辱感打败;
你是饥渴地望着天上的飞鸟和地上的骆驼,
你把头埋在沙子里你安然无恙;
你在黑夜之中写诗,
你写诗的时候你听到悲鸣与呜咽;
你的心里挂着空荡荡的蜘蛛网,
你是亿万年前从山顶洞里飞出来的蝙蝠;
你惶恐 你饥饿,
你手握镰刀你是杀人的利器;
你没有过去你没有现在你看不到未来,
你愿意你的葡萄酒夜光杯里面装的是水;
你双手撕碎酒神你喝下的是血,
你是一个手舞足蹈狂欢的艺术家;
你把你的心分成两半,
你破破碎碎不能绝处逢生;
你渴望光明你陶醉于黑夜,
你为悲剧而生你对自己宣战;
你的想象之翼把你带到天上,
你的贫瘠要你粉骨碎身;
你因为高贵而变得可怜兮兮,
你要飞天因为你觉得是小鸟盗走了全部的光明;
你热情似火,
你冷若冰霜;
你就是你,
你不是你。
你的意识像瀑布飞流直下哗哗啦啦,
你是一块石头岿然不动形销骨蚀;
你一下子才华横溢再一下子不学无术,
你要顶天立地你要吃粗糙的粮食;
你要在嘲笑中寻找音乐的旋律,
你要在面具中分离出恶的脸;
你是梵高你是卡夫卡,
你为此骄傲你为此绝望;
你左右逢源你虚伪,
你得意忘形;
你握起笔你崇高,
你说你要书写灵魂;
你被孤独打败被忧郁征服,
你落魄得像是一个诗人;
你狼狈得像是先知,
你背着黑色的书包在废墟里游走;
你手里拿着蜡烛,
你是绝望的困兽;
你跌跌撞撞找不到出口,
你装疯卖傻喝下思想的毒药;
你穿过森林你陷入沼泽,
你看到的世界芦苇丛生满目疮痍;
你的天空下起的血雨夹杂着人类的肢体,
你原谅了你的孤独
向死而生是你唯一的幸福。
《二》他们她们它们
啊!你不要看它们穷困潦倒,
它们在一百年之前就已经找到你所不屑的幸福,
就像它们觉得你的幸福不值一提一样,
它们所看到的,
比你脑袋里能装下的要多得多;
明明是好看的葡萄酒杯,
厚厚的玻璃墙壁里却装满了一肚子的坏水,
到欧洲,到欧洲去,
它们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当船,去航海去开辟自己的时代;
他们,她们,它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
看到蜃楼就挥舞手臂要向海岸上的人致意,
争先恐后地到大西洋彼岸的新大陆去送死。
呐,看呐!
他们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喝下太阳晒下的毒药;
潮水的人群撕碎了昂首高歌的酒神,
她们把他的血液喝下去,
换取更加怒不可遏不可救药的狂欢;
他们在操场上跑啊跑,
她们在阳光下发光发亮,
他们是在海面浮游的湿漉漉鱼群;
她们的脊背黑得闪亮,
光滑得好像没有脊骨;
他们的嘴上呼扑出腥风血雨,
她们是艺术家她们跳起了疯狂的舞蹈;
它们的心脏呱呱直跳,
好像偷偷摸摸地活了三百年的娃娃鱼;
时间,必定是时间,
让他们没有了眼睛让他们适应了黑暗;
她们有强大的心脏才能支撑起的欲望,
要知道,欲望常常在心平气和的时候下去暴雨!
它们生璞的先祖闪过的大眼睛黑耳朵,
在午夜的时候才能把它们吓倒;
他们是易怒的狮子,
她们是着暴涨的河流;
它们用才智毁灭了一切古老的文明,
他们挥霍着信仰,
信仰也在挥霍着她们;
它们的理性达到历史的巅峰,
信手拈来用理性做恶;
他们作恶的时候挥洒自如,
心思缜密计划周详;
理性是它们身上新长出的强劲的翅膀,
在现代化的之荒原上开出的恶之花;
它们巨大的头颅,
能装下幻想的所有的财富;
它们无所畏惧,
除了害怕在夜里失眠;
它们能过征服一切,
除了唾手可得的睡眠;
它们伟大得无可适从,
它们渺小得目空一切;
它们无处藏身,
只有你知道,
它们是光宗耀祖的叛徒;
《三》我是谁
我手写的日记,
我念得哭哭啼啼,;
我转眼全部把它抛弃,
我没有心没有记忆也没有阴影;
我是在世间游走高擎着道德的尺度,
我是我所诽谤我所怨恨中的一员;
我居无定所,
四处徘徊像犀牛一样孤独;
我是食草的家族是生着噗膜的祖先
退化出来的后裔;
我寻找着安逸我渴望着真理,
我是一个出卖自己的奴隶;
我逃避自由我跳进长江,
我是一条可怜的游鱼;
帕斯卡儿啊,
世界人迹罕至芦苇丛生,
我从这儿走到哪儿?
我该怎么面对这些碎片和肢体;
艾略特啊,
到处都是荒原,
前所未有的荒原,
我该怎么穿过这生机勃勃的废墟!
是的啊!
我穿越城市的高楼我走出地下铁,
我不知悲伤从何而来丧钟为谁响起;
我怀疑一切甚至怀疑我的怀疑,
我把旧道德踩在脚下我的新道德一片狼藉;
我在时间唯一的维度上游走,
我是被上帝挨打过的流浪狗;
我闭着眼睛蒙着耳朵,
在人群里发出蝙蝠可怖的微笑 ;
我的脑袋空空如也力大如斗,
我逃避孤独带上自由的镣铐;
我手握军刀割破手掌透明的蹼膜,
我折断自己肩胛里亿万年前长出的黏乎乎的翅膀;
我是没有眼睛的盲鱼我是不带记忆的瞎子
我的睡眠被凫水的青蛙吃掉;
我文质彬彬我温柔恭敬,
我笑盈盈地出卖了自己肮脏的灵魂;
我按首挺胸大步走在通往奴役的康庄之路,
我心甘情愿俯首为奴我是剥削生死的领主;
我的心里熊熊燃烧着欲望的焰火,
我的灵魂被火焰晒干;
我在人群中跌跌撞撞,
我是一只没有额头的苍蝇;
我曾经热爱过真理,
我曾经唱起生活的赞歌;
我披着乌合大众的价值面具,
站在普遍的高台上接受世人的审判,
我欢呼雀跃大快朵颐;
我颓丧绝望,
我等待人群递给我新的太阳;
我迷途知返我用自己的迷惘作为别人的指路明灯,
我在世界黑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灯火辉煌的一生;
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
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你和我和他和她;
我和所有的人一样地堕落,
我曾经找过的出路现在被爱的鲜血堵死;
我在幻觉里寻求满足,
我像曾经崇拜真理一样崇拜谬误;
我是犹太的先知我是信仰的囚徒,
我是众神的黄昏里写下的祭诗唱起的挽歌;
我是支离我是破碎我是同一我是虚无,
我是绝望的歌者;
手舞足蹈的祭司;
是自杀了的智者;
是艺术是血流成河的伊卡洛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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