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叠进岁月的怀念(五章)

作者:2017年06月13日 08:32 浏览:715 收藏

 南部,叠进岁月的怀念(五章)

   /何燕子

 
    ◎长坪山红军纪念碑
 
    一群灵魂驻守的山脉。
    一万五千的南部儿女啊,把血液交给尊崇的方向。
    战场已经清扫。翻过去的是1935年红色的呐喊,矗立起来的是不可战胜的墓碑。
摩肩接踵的身影用来倾听,用来怀念。当攥着庄严的右手举过头顶,骏马般聚集的云彩便落地生根;不可逾越的碑石,就覆盖一年又一年鲜艳的花朵;生生不息的青草,照样会喂养依然行走的步伐。
所有的渴望都准确地进入家园,并找到安放夙愿的大好时光。
    逢春的蚂蚁,衔来一个个年轻的名字,每一个名字的后面仿佛都隐藏着一双眼睛。接受残阳如血般的蔓延,从不拒绝春天,从不拒绝故乡。
    以鲜血和生命准备未来,夜晚再暗的天堂,也能找到不朽的足迹。
    该如何答谢血色的恩泽,该如何吟唱永不褪色的歌谣。在同一频率上,捡拾南部的草木,篝火锻造了炊烟的安祥。
    霓虹碰响天空,盐乡的河岸再也挡不住红色的辽阔;树木挂果飘香,崖上的杜鹃就是红军要迎娶的新娘。   
长坪山站起来说:多么灿烂的阳光,多么肥沃的土地。
    南部,从此有了灵魂,有了见证
 
 
    ◎那年冬天的雪
 
    雪,多像蝴蝶,破茧而出,凌空起舞。
    黄金垭无黄金,“漏米岩”无大米。怎样的寒冷勒紧你十五岁的脖颈。
    斜风中,你像个孩子。不,你就是一个孩子。无法忍住草色的泪水。
    雪,扑进茅草屋的院子里。爹的斧头劈下几声咳嗽,娘颠着瘦小的步子说:娃儿去吧,去了才有生活,才有希望。
    赤着脚,身披蓑衣,怀揣一个红薯,你把背影留给了爹和娘。
    积雪在脚下延伸。一面猎猎艳艳的旗帜,将你的血液喂饱。
    手持梭镖,你要吵醒太阳,要擦伤天空;要让冲锋的号角撕咬如花的骨头,让头顶的红星迸裂封冻的泥土。
那雪啊,在硬朗的呼吸中为着那红缨飞舞。
    从锦竹湾或者升钟寺出发,转战嘉陵江两岸,三进盐乡南部,你稚气的脸上可以擦出火星,长征的脚步有了更加坚定的理由。
    请原谅,八十年后,我才构想那年冬天的雪和那年冬天的你。
    茅草的屋顶分娩黎明,身后的山坡成为果园。我相信,这是你的理想。
    你无姓无名。能否让我代替你娘呼唤埋在他乡的灵魂;能否有月光和雪堆砌的小径,将当年的孩子送回故园。
 

    ◎刘连长是我兄弟
 
    金属与生命的碰响拔地而起。
    夕阳落下的时候,敌人的大刀杀死你在前寨门。月光升起来的时候,背回你的肉体,我用自己的棺材将你掩埋。
    别说敌人的咆哮呛得让人晕厥,敌人的毒打叫人喘不过气来。火红的影子依旧燃烧,坟墓上依然年年鲜花祭奠。
    只知道,刘连长,河南人。
    你跋山涉水的乡音,将我贫瘠的叹息一点点碾碎;你25岁的英姿,将温暖的颜色清扬在我的山村;你远离繁殖家族的血脉,却就是我的亲人。
    我将撒手人寰:“刘连长是我兄弟,过年过节别忘了祭拜他。”
    然后,我要埋在你的身边,让你不再孤单。
    于是,八十年,我不搬家。
    于是,你活着,故乡之外。
    陈韩氏、陈秀坤、陈中明、蒲菊芳、冯秀琼、马全民……这是南部一家腰系麻绳的几代人的普通故事。
    守护你,守护红军,就是守护活命的土地。
再祭上糍粑和月饼,再烧上纸钱,让你在时间之上注视,用鲜血裹住的种子已经长成春天。
 
 
    ◎怀念一支梭镖
 
    适合于夏天的夜晚,锦竹湾的乡音浓重。
    是否有一阵烈风就抹去了硝烟的痕迹,是否有一只梭镖就接通了和平与幸福。
    那一年,抱着一撮泥土的希望,为迎接红军的到来,升保起义的枪声响了。找不到御寒之处的双手,拿起了梭镖,撩起了烈焰,承受了敌人的狞笑,将头顶的星光和身下的草木一起供养。
    打包所有的苦难和血迹,把晚霞系上火峰山,年轻的赤裸的梭镖赶路,走进升钟寺独立师的行列。没有尽头,波澜壮阔。
    按连排班分行,握住急促的呼吸,用茅草把梭镖擦得锃亮;沿着手臂的方向,用梭镖说话,刺出去就是一道闪电,冲过去便是一条大道。
    胜利的接力,需要镖魂合一的冲刺。
    将所有的呐喊叠进岁月,一支梭镖就托举一个故乡。
    如今啊,梭镖的牙齿已深埋入土,红缨像被炮火撕裂的战旗,迎接了八十年太阳的东升西落。
    将军已回还。锦竹湾的老槐树下,满头的银发与月光相似,洒进了开花的泥土。
    怀念一支梭镖,再没有风儿带来硝烟的消息。
 
 
    ◎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杜永莲,我用追赶的方式,记住的一个人的名字。
无法不用贫寒的谷茬编织你的脚步。没看见足迹,只有一朵莲花静静地开放,躺在我的想象里。
    那正是红色的汛期,升钟湖的水域宽广而苍茫。
    “我没念过书,没名没姓,我娘叫我阁儿。”然后,亲爱的红军姐姐撒下莲的种子,17岁的“阁儿”从此有了自己的名字。
将名字坐在刀刃上,开粮仓,分粮食,吃饱饭。恍惚着吃糠咽菜的泪眼,每个花瓣都是一个名字的所有。
阳光热爱这个名字的额头、眼睛和嘴唇,剪短的头发也有了理想。
“不掉队,不戴花,不当俘虏,不得八块钱。”把苦难简洁成一种无畏,一种力量,一种忍耐生理极致的勇气,一个名字的宣言:“我是红军不怕死”
我试图从一个名字的眼里,寻找妇女独立团娇媚的张望,试图在一个名字的笔画里,哺育亭立于长长心岸的花朵。
    杜永莲,籍贯:中国四川省南部县。
    如果,你牺牲了,我们叫你烈士。
    现在,你活着,我们叫你老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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