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离开了春天(外四首)
作者：吉小吉



那个西装革履的
男子，把手伸进
花丛之中
他微微一用力
一朵花，就离开了
春天
多么无辜、痛苦
但痛苦
无法让这朵花
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马上收起
灿烂的笑容
这是，花的
悲哀
带着悲哀的
笑容，一朵花
永远离开了春天
离开了，所有的
季节。那天的
江滨路上
只剩下一块
漆着“爱护花草，
请勿采摘、踩踏”字样的
牌子，歪歪斜斜的
竖在阳光里
我走过去时
这个“护花使者”
依然不发一言
我真想
把它一把拔掉




稻草人



只有收割后的稻田里的稻草懂得
一个小小男子汉的
孤独和渴望
 
他抱起一捆稻草
抽出其中几根
熟练地捆扎出一个稻草人
又抱起一捆稻草
像刚才一样麻利地
又捆扎出了一个稻草人
 
两个稻草人
都比他高出半个头
他站在它们中间
拥抱一下其中一个
又拥抱一下另外一个
他忍不住叫左边的爸爸
叫右边的妈妈
他紧紧地抱着它们
忽然哭了
突然又笑了起来
 
后来，他和它们偎依着
一起躺在了厚厚的稻草堆上
他多像真的偎依在
远方的爸爸妈妈的身边……
 
那一刻，大地异常寂静
只有午后的阳光轻轻铺展而过



鬼门关


躲到哪里去了呢？
这里只有碎石机和高速公路上
来来往往的汽车
对峙的双峰
退缩到哪里去了呢？
阴风密林、狼嚎虎啸
所有的险恶
早已经落荒而逃不知去向？
但我还是碰上了它们
它们蜷缩在李德裕苏东坡们的诗句里
它们蜷缩在厚厚的《辞海》里
我想叫它们出来
我想让它们回到原来那里去
我在这个已经被叫做“贵人关”的地方
打开古人的诗卷、打开《辞海》
但是它们不出来
但是它们对我此举
根本就不屑一顾



一只小鸟是不是在路边安睡


在大伦村。一只小鸟是不是在路边安睡
它是不是梦见被一颗石子追逐的过程
然后，痛……
 
在大伦村。一只小弹弓是不是还握在他手里
他是不是还在甘蔗林里，蹑手蹑脚
小石子是不是塞满身上所有的衣袋
他是不是射中了一只小鸟，兴高采烈
那年，他是不是十岁
 
在大伦村。一只小鸟是不是在路边安睡
它紧紧闭着眼睛，懒得动一动身子
我捧起它：冰冷、僵硬、一群蚂蚁爬上伤口
我沉默无言。童年射过来的一枚石子
将我重重击中…… 



流水


流水从小溪流过来，从山涧流下来，从童年里流出来
流水总是很慷慨，哗哗地，把许多金色的树叶
或者一些飘香的花朵送到我的手里
又把我用纸结的小船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离开老家时，流水还是那个快乐的样子
 
但现在，我回到这里，竟然看不到流水的模样了
它一定是学会了躲迷藏
躲回到山谷里了，躲回山腰上的沟壑里了
躲回到山上的树丛里了，甚至，已经躲回到了树上……
 
我一层层刨开小溪里的速丰桉树叶，还是找不到流水的影子
溪谷里只有板结的淤泥，以及比石头还硬的刺鼻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