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记

作者: 2017年06月20日21:57 浏览:238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故乡的老人用不安的口气递话给我
一个张姓人,正四处寻找散落的张姓族员
集资修建祠堂。一口痰堵在电话那头
用一把生锈的铁锁锁住的喉咙里
一阵阵没有水分的雷鸣
憋了半天,在老人干瘪的胸腔
被已经粉碎的骨头裹着,起不来势
我也顺势摞下电话。老人担心有因的
那个张姓人早先是个牛贩子,从后梁到张家岭
家家喝过水,吃过饭,寒冬雪紧
用一串牛肚借宿,喝半坛红苕酒
闲话很多:爬过尹二嫂的炕
说谭家媳妇腰间有只蝴蝶
月圆之夜,可以绕着男人飞
韩大娘的傻女儿是假傻
人家半夜在床头种玫瑰,床尾舀流水
以水洗水,其实是心死了
后来外出务工的人多了,以土养人的少了
牛贩子开始杀牛,杀猪,杀鸡,杀狗
在一把牛耳尖刀上讨生活
由于杀气太重
传说他过游鬼还魂的桤木崖
夜里哭声都要少很多
这个贩牲畜杀牲畜的人
如今张罗修祠堂,把死去的张姓人
准备挖出来给一堆白骨一个体面的身份
给每座孤坟指认一个亲人
四处飘零的散魂归宗
乡邻们惊叹这个喝血才能解渴的鳏夫
在过半百的身子里,竟藏有
一根灵动的血红的舌头
鼓噪的理由充分,说到情急处
一股浊泪在脸颊示人
那些怀疑他想赎罪的人都惭愧自己
竟一时年轻追随者众多
老人借别人口里读过我的诗
知道我每年麦子金黄时
总要找一个祠堂修建粮仓
打一个大火塘。活着的人
死去的人围着火塘跳舞,醉酒,唱还魂曲
不管长幼,不问来处,不较尊卑
用一根根白骨交谈。那些灰的,黑的骨头
都在那夜变白,如新月般白
如脱了皮的麦子般白
我现在解决不了老人的困惑
他不知道,我是先修了一座庙
再修了一个桃花潭
潭水边有一块麦田。最后才是祠堂

          (2017.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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