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槐花开

作者: 2017年07月25日11:09 浏览:381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屋前,屋后,除了槐树
没有一棵杂树。甚至没有杂草。
听说,这些槐树
没有一棵不是奶奶栽的。
 
还是听说:奶奶在槐树下
找魂。人间四月,槐花开得放肆
放肆得扑朔
迷离。一天,弥漫的烟雨没能弥盖
我的慌张,我撞见
奶奶的脸上挂着
两行泪痕。但我捂住脸
怕奶奶窥见我的好奇。
 
我真的好奇,小时候。槐花开时
我家的屋前屋后,香。
香得有点密不透风。成千上万只蜜蜂
像一架架入侵的直升机,旁若无人,趾高气扬
一点不在乎奶奶在槐树下
自言自语。我想偷听点什么,走近奶奶
奶奶早已噤若寒蝉。
 
 
这些槐树,愈来
愈是一个——
秘密。可是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
奶奶对一树树槐花,看守得小心翼翼
就像小时候,怕我被人贩子拐走
用两道目光死死地
缠住我。
 
我长大了,大到故乡已经装不下我的野心
大得我离故乡越来越远
远得要坐二天二晚的火车。但是
在四月,我的心被老家的槐花
拽了回家。四月,在槐花压枝的四月
我总惦起被岁月压弯了腰身的奶奶
记起她给我蒸的槐花糕。 
 
奶奶最后的四月,父亲催我回去
用一封电报,六个字:祖母病危
速回。离家二里地
我闻到槐香。姐姐催我
快走几步。进屋,听见父亲贴着奶奶的耳朵,说:
昨夜槐花开了,放蜂的人捎话,说他天亮就来。
我听得莫名其妙
一头雾水。奶奶做出一个手势
像一个哑谜。可能母亲猜透了
她从门前的槐树上折了一大把槐花
放在奶奶的枕边。我突然看见
奶奶笑了,眼睛亮了。又突然看见
奶奶的眼睛,像一团火,熄灭了。
 
奶奶送上山后
父亲砍掉了屋前屋后的槐树
一棵


留。
 
再过一年
我发现,户口本上
父亲的名字作了小小的改动——
李淮书已改名“李槐树”。我有点莫名其妙
拿着户口本欲问,被父亲狠狠地
瞪了
几眼。

面对父亲,面对槐树下的坑坑洼洼,面对故乡
还有埋在后山的奶奶,这些看似熟悉的
我原来
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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