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铭记

仿佛世界正在倒计时。为了永续，
有些花提前开放，为了祭奠，
在林间，我看见了颤抖，连绵不绝。

易被忽略的轻盈，来自秘密花园。
时间准确的走向纵深，持续巩固未知。
墙上，光斑缓缓移动，倾向断裂。

春阳高悬，为苍老的天空擦去泪迹。
在人间，花蕾鼓胀，世界正在铭记。


纸上炊烟

我要像诘难一样
肯定这个春天
它制造了不可思议的悖论
我深爱这个世界
因此我内心阴郁
这个春天让我相信
人间不会一直像贫血
一样缺爱。我继续写作
努力让句子更温暖一些
我仍有最低级别的憧憬
而这将会是我一生中
比较理想的一幕一一
趁夜色在天空悄悄搬运星宿
我在世间往纸上静静搬运炊烟
 

万物生

这是个特别的春天，人们试图将日子
变得轻盈。百花接受神的暗示，
前来人间。油菜花小心开在微风里
担心有意外发生。在阳光覆盖的村口
老牛安详舔犊，静如名词
有鸟徘徊于天空，不知这块洁净的蓝幕上
究竟能写下什么。柏树林里，还有枯叶
护住春芽，要默默送上一程
光阴易逝，万物与春色加紧互赠
                       

春风在倾斜的人间寻觅旧迹

这个春天，在我眼里，
除了生命，这些都不值一提——
蒙尘的宗教，迷途，谈资，诘难，
歌颂，成功，失败，逼仄，辽阔，
高大上，乌托邦以及
曾经和将来的所有是与不是。

今年的春光因灾难而有些特别，
显得多余而阴郁。
雷电让沉默的天空出现裂纹并
挂满泪滴。
春风东一头西一头，在倾斜的人间
寻觅旧迹。不知它是否发现——
在那道似永不能愈合之伤口的山谷中，
有条名叫倒流水的小河一直低鸣似在认错。
                        

或许，这一年
   ——仿布莱希特《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

这是雷声异响的一年。
这是诗歌最无助的一年。
这是迷雾停满沟壑的一年。
这是真实又抽象的一年。
这是喉咙喑哑的一年。
这是爱恨旁逸斜出的一年。
这是大地骨质增生的一年。
这是世界语无伦次的一年。
这是诸神差点缺席的一年。

这是人间破绽百出并亟待修复的
那一年。


山火记

那火种应该近似于一件
精致的杀器。众多草木
命丧于春分次日。
有阳光照见，它们的哀鸣止于
此起彼伏的炸裂之声。

它们不安地离开了这个春天。
它们不甘地离开了这个春天。

我在现场。看见了这件春光
笼罩的作品。本来我想留下点
什么，可面对黑涂涂白森森
一地残骸，什么都不想再谈论。
                            

空山记

想到大地的茫茫锈迹，风就呜呜如犯错误。
危机四伏里仍有人裹衣而出。
沙溪水彻夜呜咽。在这长久训练出来的呜咽里，
溪水泛白，两岸水草屈曲。下雪了。
我们走在大地这张雪白的宣纸上，
像散乱的污点。
原路返回时，暮色配合群峰的寂静。
四野茫茫，我们都不会怀疑：
冰雪回归的时候，鸟鸣仍会将空山盛满。


雪在天空之上

它的一生就是在不断修炼，修炼成
司空见惯。也许，你会忽略它的前世，
他曾经的曲水流觞，蜿蜒的惆怅，消失的章节
和承上启下。我们思考最多的可能止于高处
并可能发现天空之上的破碎和沉默的准备。
飞雪的任务是制造悬念，有不可言说的暗喜，
巨大的隐情里极限的饱含，毫无意义的陌生。
为腾出更多的空间用于忏悔和谨慎讴歌，
天空将自己压缩又压缩并呈现出短暂的寂静。


三星初雪

你看那，初雪捂住茫茫四野
试图用丰沛的白色调整人间
有小鸟腾挪于林间，其生动
与萧瑟形成悖论。又有人

嫌尘世太乏味了。哀钟隐隐于
西北面。房顶炊烟弯曲，檐下
有超度之声。枯枝上残叶颤抖
田间水浅，漾微澜于被冰雪
封口之前。此时

峰尖与下垂之天幕正在
秘密衔接。清洌之山泉
奏响隔世遗音。这含蓄而从容
之山水，我与你一起要多久
才能够清晰地看见一次。此时

时间已介入，细细研判这
紊乱的红尘。你会发现
温度恰好能，冻结人间证据
滴水轻敲残叶，这曾溢满盘歌
之山路，现仅存瓦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