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辞(组诗)

作者: 2017年09月01日10:00 浏览:162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古城厚度》
从山东到陕西,一条由豪迈
通向豪放的朝圣之路,正在加粗
从滨州到西安,用尽
一条大河的追溯,计算颠簸

时间灰茫茫的,越来越薄
终究,我还是误算了古城的厚度
身体在下降,西安在瞳孔里
慢慢放大,故事次第盛开

深夜的风,是高原的产物
还是西北的鬼胎,这
干燥的凉,混入笙箫,令我无法
掐算荒凉的面积,只好
捂住心跳,不让面积继续扩大

《独在异乡》
为了一天比一天走得更远
我选择了火车,后来选择了飞机
从天上经过无数地方,无数次
充当异乡人,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

身边的老人青年孩子,操着
令他们自豪的秦腔,回到久违的故乡
而我的表情凝固,如同双耳失聪
只看到,他们的上唇触碰下唇
却没有声音,也没有文字
于是,静默来临,只见一颗露珠
悄悄地把自己挂在草尖上

晶莹的视线里,又一架飞机降落
这一次,它又要吐出多少个
像我一样的异乡人,而我
又是多么渴望降落如同起飞
再过一次安检,亮出证件
把那个熟悉的地址,攥得更紧

《古巷心事》
大地已被我关闭,雨没入身体
像一阵脚步声在青石上赶路,最后
一只麻雀正飞出我的视线和同情

房间订在十六楼,按动电梯
让血液随体温一起上升,把那条
性感的古巷甩在脑后。仿佛一夜之间
我也成了古人,空怀故人之心

深夜抚摸你,西安是硬的
方言里安插着秦时的风月和刀剑
逼近喉咙,不敢大声喧哗
生怕惊扰了地下的将相圣贤

一想到他们,正被自己的命夹住
不觉寒栗。我途径街角,正正衣襟
扶住莫名的心跳,瞥一眼“特服”的纸片
隔壁的灯,像眼,温柔地眨了两下

《夜访长安》
时光里,长安是不苟言笑的字眼

又不像是一个院落,有霓虹
没有长藤,有汽车的嘶鸣
没有船家的号声,只见晨钟暮鼓

岁月潮湿,黑暗无所不知,时间微薄
如一层窗户纸,可以捅破,看到
案上的红烛,倒地的酒壶
犹如沉醉的诗仙,鼾声正浓

诗意丛生的夜晚,喉咙处风暴将起
恍惚中,一个女子向我走近
古典主义的香,铺满身体

唐朝的风,正为我解开纽扣,咽下
一口秦岭山泉水,舔了舔心虚的嘴唇

《致橡树》
在橡树街区,活成一抔土
或虚无的尘埃,她投给我的一丝光亮
那得吸纳多少夜晚的黑,犹如
不识字的秋风送来万卷诗书

植物学,是个很大的词,也是一首诗
观察她的成分:木头,雨水
向上的力,混合着热爱和漫长的等待
如今却像灯塔,点亮我眼中的星

风雨来过,赞美来过,爱人来过
此时的橡叶上,停留着一只蝴蝶的宁静
我必须以爱的名义,向她走近
用颤栗的双手抚摸她皮肤上的黑点,以
加深汉语中那渐渐析出的心脏的温热

《太白路上》
此行还没见到双城湖、阿房宫和兵马俑
像一个盲人,在路口左顾右盼
如今却要借西安,写下整个北方
绿树、繁花,高楼、汽车,一座城池
有了新义,这里的人已无动于衷

而我正在呼吸着太白的风骨,以致
不让自己陷入迷惘而不能自拔
没有醉意,诗意从何谈起,一阵风
拂起我的短衫,毕竟不是长袍

向一个男子问路,方言里长出青铜
犹如几把利刃事先住进他的喉咙
不像眼前这些柔软的事物:
草丛茂盛,虫鸣寂寥,竟然在这个
比内心更偏僻更荒芜的地方,存活至今

《月光和姓氏》
在雁塔区做了个文人的梦
一条没有姓氏的街道,在我的身体里
砌满石头,向我的骨肉里延伸
一个没有姓氏的秋天,悄悄摘下面具

时常在睡意里抚摸自己的身体
像一个外乡人摸进一座寂静的古城
而那座古城,载不动一场清雨,人们
为它加厚衣物,盖住敏感的字眼

在丈八北路,我出入一个又一个
没有姓氏的便利店,慵懒地打着哈欠
它们丝毫没有堤防一个外来的人

月光,作为孤独的一个小类别
竟这么亮。直行,转弯
终于,回到没有姓氏的房间
为了取暖,我又一次抱紧了自己

《长安呓语》
在纸上,起飞又落下
从一个异乡,来到另一个异乡
我成了游走行吟的诗人
在诗里:我不习惯提及某市
某区某人,不习惯说“年轻的滨州”
或者“古老的西安”

对于初秋来说,我有自己的手感
大地草木保留着性感的绿意
一种比绿,更深的黑,与天空频繁地
发生着关系。月光忘记了自己的硬
在西安所有的细节中簌簌打开
清朗而寂寥,照亮夜的中央

走!带一本诗集到城墙的根部
抚摸一块砖瓦,如访问一位老者
他的方言坚硬、朴素而粗糙
皱纹里填满旧事,古老的叹息中
没有文字,就像那块墓碑
写不完荒芜的一生,干脆空着
2017-8-31

注释:
2017年8月28-30日,独自一人赴西安公干,有感而作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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