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条路
一路花开,杜鹃、山茶、酢酱草
九十年前也应当是这样
只是随后的秋天多了火光,硝烟
惨叫声,流淌的血,甚至被凌迟的尸体
很多人走过的这条路,断续在教科书内
如今很少人来,南瓜苗匍匐于路中央
这条路没有高速、高铁那一个个潮流的名字
它的名字像从泥土里蒸发出来,叫“秋收”
芒草间乍起的虫鸣,带着子弹的啸叫
风亮出软刀子,似要把脚印中的坚定割裂
遍地野花表情泰然,仰着一脸英气
这条路不惧生死,只怕遗忘
■□ 这群汉子
一声令下,铁耙、锄头、柴刀、戗棍舞动
这条山路上,许多庄稼一样的汉子
擦了擦脚上的泥土,告别了
他们侍弄的稻谷、大豆、玉米、红薯
告别了他们的父母、婆娘、子女
他们不再收割庄稼,只收割王朝
就是这群收割者,将手中的镰刀
绣到旗帜上,将贫血的年华绣进红的信仰
将自己,一锤子砸进波澜壮阔的历史
将一个旧秩序,砸碎并重组
■□ 这片林子
这片林子叫斑鸠林,小溪穿林而过
时有斑鸠“咕咕”叫着,似唤故人归
那个拂晓,马背上的誓言,捅破了
树叶外的天。人们看见更多光线照进人间
号角,旗帜向西挺进。炮火,刀尖上疾驰
十六天后,萍乡芦溪,血染黄昏
一颗星划伤秋,22岁的光焰,渐次暗淡
“还我卢德铭”,伟人泪满襟 ①
九十年了。溪水瘦了好多,这片林荫里
有人散步,有人纳凉,三两孩童嬉戏打闹
故事在茅草根部,绿了又黄。知晓的人
已逐渐老去
紧邻的那片沙洲叫桃花坞
是“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桃花
据说,再温暖的春,这片桃林
就是不再开花
■□ 这个裁缝
一个熄灭的老式熨斗
搁在不同花色的布料间
扒开高过头的茅草,青石碑上
我们辨认出这个名字——“梁幼陶” ②
量体裁衣是他强项,最后这一尺子
显然不是他自己所为,显小,不合身
眼前这匹春光,才应该是他的手艺
瞧,雨点缝出的针脚那么整齐
除了衣服,他一生没做过什么显扬的事情
最好的针线活,是那面旗子
尺寸刚好,够着九百六十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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