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故宫 (外七首)

作者: 2017年09月29日11:54 浏览:4918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题记:
首届“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现代诗参赛作品。
《故宫,故宫》

六百年扬长而去,每一级石阶
仍在索取惯性的胆怯,许多幽暗的角落
距离中心并不太远。可不可以轻松一点
让交出了太多热血的心脏,跳动得斯文一些

脊兽们活物般圆睁着眼,比时人更长久地
盯着这个世界:每个脚印都是被未来弃置的草案
每片云都有级别,那些振臂疾呼、转眼抑郁成疾的人
在与虎狼漫谈道德的长夜,仁义礼智信地苟且
那些把流民变成流氓的风雨,用日晷和嘉量标示平等
在烟花点缀的盛世,浇濯更多华表下的看客

红墙,黄瓦,紫禁。世袭的威仪依然刺眼
退隐的星相无从测评宝座的塌陷,护城河里
晃动的敬畏之心,如何拥享大海的浩瀚
中轴线偏离子午线,许能贯通一时王气,未顾得
为后朝做嫁衣。是非之地,亟需外邦蛮夷的简历
来不及对赌国运,便慷慨地赎回战火下的阴影

故宫,故宫!看遍你的叠庑重檐,我羞于植入
文物般的爱恨。权力的巢穴被锁进迥异的沉默
历史最终会还清它所欠下的一切,和我们骨肉相见:
那些被削去了脸的哭和笑,再也无法轻薄的疾苦人间


《雨水,拒绝修饰的经文》

典当夏天的人老了,敦厚的乡音就全部回来
这些化身白云与乌云的琴键,交替弹出
不为人知的情长气短。当他和着微风
把黄昏唱得更静,雨是快递的天意:到低处去
寻找原形,却被人躲避多年,像一个雇佣兵
把自己存到地下,吃一种叫飞翔的利息

现在,上苍把一面面小镜子分发给草木
磨亮的眼眸在闪电中间。广厦为浮萍
秋心为鱼,湿了鞋子的人转眼又湿了心
滴水之恩漫无边际,雨水却细碎如
拒绝修饰的经文,对江湖之远讳莫如深

年轮是刻骨的涟漪,只有亲吻不到的影子
在其中摆渡。攒足了力气的灯火
让马路上白光熹微,就像他用尽一生
聆听雨慧。而雨是天生的青衣
一声嘤咛,就让虔诚的时区露出破绽
一个来回,就甩掉了尘世最销魂的霾


《趵突泉,我把沉在心底的泉声倒与你听》

流泻,喷涌,以屈为伸,处动若静
看透了石灰岩怀抱的幽暗崎岖
竟无半点倦意,还把千秋的伏笔
留在这园林福地,引垂柳成荫

咕嘟、咕嘟,不尽的甘美
倾洒间有一种高不可攀,如大明湖畔
赌书泼茶的易安,让曲廊、水榭
像极了蓬山旧迹。那些明媚的波纹和水花
迟早向月光交出天空的倒影,锦鲤们
却始终不解一串水泡的疾缓

熙攘中,透明度错觉在接力
倘若你觊觎自己的野史,云蒸雾润
我便相信所谓的洗礼,不过是涉水而去
但清浅里有你的初心,掬一捧,至善

观澜亭上,楹联是观心的铁证
天南地北的交汇,只为择水而憩------
蓄一壶清闲,听一出老戏,轻松地
凭栏俯视,教陌路人卸下肩头的隐雷
再把沉在心底的泉声,倒与你听

请务必呵, 收下这来自富庶时光的美意


《每片鸟啭里都有一座火热的城》

寒光照亮了泥淖、翎羽和纷至沓来的宿命……
飞行家搭筑的长城始于一片广袤的湿地
四种基石:河道、草泽、浦滩与丘陵
由望远镜和天空圈定,这里的江蓠、荻花与白杨
比快艇更擅与风嬉戏:借呼吸就能探出的远近
反转于采沙船高耸的机械臂。老码头前
不见了畴昔的帆樯如织,吴城港内还游荡着
海昏古县址的秘密,渔舟上的吉普赛择水而憩
在白露时节,“初候鸿雁来,次候玄鸟归”

“一期一会”之缘啊,连深秋也收割不尽
每片鸟啭里都有一座火热的城,它们寄出了
十万吨乡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为戳印
闻善而慕的人啊,把苍鹭沉心的等待、
反嘴鹬的悠闲和小的警惕打包带走
留下不容置喙的和平,直到枯荣倒置后
黑翅鸢被星空擎起的眺望,随大梦滑向潮头
让诺言里积攒的冰雪化为不可一世的闪电
让灵魂教堂的拱顶在嚣尘中举重若轻……

噢不,再没有箴言般的舞步遗落在暮色中
是爱上命运的稀缺性、各自上路的时候了!
你远到苍茫,我静到肃杀,如乌托邦与废托邦
在没有历史、只有脸谱的烽烟里交换了鞭绳   
而更多虚空的骑手如砂岩脱胎于无根的城市
等钢筋混凝土的鼾声将万物的絮语合为一体
翻出黑暗又饥饿的胃…….幻灭并不存在
带着森林和田野的安慰从头开始吧
除了土地,再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弯下腰去


《保罗.策兰,我如何哀悼你的缺席》

奥斯维辛来自未来,我们的恐雪症
在血的平息中摇摆。最初的尖叫
由牧人引领,在硝烟散尽的弹孔里
试图挽留那黑色的词,大地的一支

你入住于灰烬中心,双手的劳作
使倾听成为挖掘,如穴鸟飞越冰河
而回声在托特瑙山中,随潮湿的小径
越走越深,古老谎言的残渣遍野

喧嚣不曾让步,我如何哀悼你的缺席
莱茵河载着霾风,绕过人马座的盘问
将你拉进谣诼的漩涡,大写的疲惫
忘了布施一场暴雨来临前的寂静

时间之眸将揶揄镜子的权利交还火焰
沉默是你渴望的自责,更销魂的隐匿
孕育了呼吸的结晶。光的链条无益于
逃犯的声名,绝望仍是爱唯一的构成

子午线穿起杏仁,米拉波桥霉绿的黄昏
空中的石头撤走阴影,合上盲目的唇
疯人院里的逆泳者,怀揣着多变的钥匙
一次次,从罂粟花冠上取走自己的死



《隐秘的羞怯(蝴蝶组曲)》

● 一

“来呀,替一小枚暗黑做东,辟一间雨房子
用意外淘来的春光,喂养体内小小的村庄”

她双翼间的河流,轻挽着一座无声的电站
每当它倒着漂走,闸门下便跳出月亮的尾蚴

● 二

“那么多羸瘦的心事偏安一隅,你的一生
我只借一帧,氤氲中泛起黛绿的睡衣”

苎麻与合欢上的蛰伏,接引盛夏果枝间的
滴滴嗒嗒,她远眺静听,浮屠催老了乡音

● 三

“来呀,摆脱那些高高在上的云岚与风筝
在残酒里洗拂腰间的风尘,褪落荼蘼的吻痕”

她的梦只有秋风全部追过,一些尚未破译的面孔
有烛火的优柔,只待与一枕江山戏说从头 
   
● 四

“而迷途的姐妹们,可否再度崛起于阡陌
以涓埃之力,撩拨粮食与货币编织的套索?”

又一年六月,简牍帛书里,她被自己
挂在一个谀词背后。蒲公英从墙头一跃而起
  
● 五 
   
“来呀,初雪般靠近,在静穆的告白中宽宥
世界的神秘,原谅回头一刻的空无所依”

噙着隐秘的羞怯,从喻体飞回本体
闲歌欸乃,她歇隐在飞星流萤的夜之长卷


《芥川龙之介速写》

薄暮,梯子靠在泛潮的书架上
下梯之前,他更恭谨地把一个世纪的脉动
捧回书中,光亮的启示前所未有地豁达
旧世代的脊梁,籍着一小方天色
悄悄暗了下来,像一节无人经过的梯子

藏在橡胶雨衣口袋里的手稿,向他
弥漫着寒意,窗外电线上飞溅的紫色火花
和雨水过分亲密。他看见生与死隔着的那间敞屋
她在其中走来走去,一会像此刻的风景
一会像他母亲-----嘘,十年了,屋里没有第二个人

当雨水泼洒着近于欢乐的痛苦,最堪消磨的
是一些爱人的离去。不必有雨后的凉风
吹散她们齐唱的歌声,他会找蜿蜒驶去的火车
篡改自己的心事:什么时候,玫瑰色街角
狗吠不惊?宿云向他献上箕星……

时间洞开无数重罗生门,最初的魔术
是魔术师无法呈现的部分。如来藏性如金刚?
未必!对于随手丢弃的椰子来说,脚底没有浪花
是一种病,于是它掉落在海里,杳无音信
直到他透过心灵潜水艇的方镜,看清二者的联系

而倾斜早已发生,留下捕风捉影的唇
遗忘了灵魂的隽语。比如那群读书人从书上走失
必不沿作书人的足迹,比如他在秋阳下
陪一棵老槲树怀旧,天空是隐形的天平
光阴在这头轰鸣,在那头静寂--------


《听蝉》

江水飘忽不定的睡意叫芦苇的腰身
黄了又绿。草坡上的油樟
被清风吻过,便收紧蝉声缝制的外衣
树干上的蝉蜕,在御风而行的梦里
通晓了归隐的意义。谜一样的鸣唱
被我披在身上,穿越整个水域……

噢,这五音不全的小家伙
为了什么殚精竭虑呢。多年黑暗中的苦工
几十天阳光下的自由?他从不向阴影
欠身,在失去向导的饥饿中
在迅速寂静下来的空洞里
不断请出蛰伏在身体里的夏天……

新的声音正从泥土里拔节而出
把世人的耳朵,当成生命的新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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