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二首)

作者: 2017年10月28日11:01 浏览:75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外宇宙

市镇很小,风跟着人跑,
雨水约束了泥泞。
群山在远方古怪地俯视,
既对着过去也面向现在。
镇子被雾气笼罩,
天地弥漫着苍茫。我坐在树下,
等着喝醉酒的二娃。
他老不见踪影,
他在酒中拯救失落的阳光。
有时他的脸明媚无比,
那是他对小镇的化学反应。
更多的时候他阴沉着脸,
对世界不屑一顾或者充满仇恨,
我的理解是他的承担,
他对新鲜事物的消化不良。
往往,他连接了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宇宙,
因之,我也是他外宇宙的一员。
这里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地方,
周围有我们彼此熟悉的人与事。
他的酒友就像九月的堰塞湖,
挤满了桌子板凳,
他是一个实在的人,
是被围困的狮子。他骨子里奔跑着豹子,
积雪,呼啸的西北风。
我等着他来给我传达新的见闻,
他的见识基于此,也高于此。

2017.3.3

苍茫

我学着聆听一朵花的吟唱,
转世的雨水约束了空灵之边界,
谁都不认识。
起码有对月当空的仇怨,
起码有花蕊中心的战栗。
很少的叶片目视了更远的峡谷,
在金沙江边,讲述一段起伏的安静,
更多的雪将山巅封存了起来,
洁白的雪有更大的雄心。
我不断跌倒的人生,
被不断下降的水位分割。
每一次倒灌而入的风,
塞满了门缝里浅浅的河湾。
有人在悲悯,
小酒馆分开了县城里的夜景。
我逐渐加深的印痕,
并没有花朵的非分之想,
净白的芬芳一败涂地,
致苍茫的吼声于不顾。

2017.6.28


一行点评:

《外宇宙》和《苍茫》这两首诗有着明显的关联。比如,两首诗中都出现了“苍茫”和“约束”一词,某些句子有着相似的句式(比如“雨水约束了泥泞”和“转世的雨水约束了空灵之边界”)。更重要的是,这两首诗有着相似的写法,都是运用空间性的意象和修辞,来呈现情绪的状态或内在运动。它们体现了一种并不常见的诗歌能力:对“空间的精神性”和“精神的内在空间”的敏感,以及由此而来的对“如何在诗歌中打开更多的空间”的想象力。

《外宇宙》中写了一个“小镇”的空间,这个空间就其构造来说与两个层面、两种朝向相关:一是向外扩展的“空间外的空间”,这个“小镇”被它外部的“群山”环绕,被某种更大的“苍茫”所笼罩;另一个层面是向内收敛的“空间中的空间”,其实就是向一个叫“二娃”的人物的内部精神空间收敛。吊诡的是,这个人物身上的精神空间却连接着、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叫“外宇宙”的异度空间,因而它即是内在的,又是外在的或超越的。“小镇”这个空间中的运动,既包含风、雨、雾等天象活动(“天”),还保含山的姿态(“地”),还有人的生活状态。而这个人身上的“外宇宙”既然能被命名为“宇宙”,那么它显然是一种相当辽阔、高远和深邃的存在。于是,在一个狭小的小镇空间中,出现了一个更浩瀚的、被称为“宇宙”的空间,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苍茫》则可以看成是对“一朵花”的内部空间的打开。这朵花对世界和事物的容纳,通过一系列的意象转换和情绪变化发生。这朵花像一个神秘的容器,既包含着峡谷、江水,也包含着雪山、河湾和县城。相对来说,《苍茫》一诗更抽象一些,“花”的空间是一个神秘主义的空间,而且它没有外部。

诗,在某一意义上就是“在空间中打开空间”的努力,这“被打开的空间”是作为多重空间、新异空间、他者空间而存在的。这两首诗对“空间中的空间”,空间中的运动,空间的边界、分割或分界,以及空间的相互转换,都有很好的展示。比如“约束”一词,就与空间的边界相关。空间感受力还渗透到诗的修辞和处理方式之中。《外宇宙》中的“他的酒友就像九月的堰塞湖”就是一个空间性的比喻,“群山在远方古怪地俯视,/既对着过去也面向现在”则将空间与时间进行了联结。《苍茫》中讲到“花蕊中心的战栗”(空间中的运动),讲到“很少的叶片,目视了更远的峡谷”(空间的近与远,镜头感),讲到人生“被不断下降的水位分割”(时间的空间化,空间分割),讲到“每一次倒灌而入的风,/塞满了门缝里浅浅的河湾”(空间中的空间),讲到“小酒馆分开了县城里的夜景”(空间之中的分界),都是例证。这些颇具特点的、建立在空间感受力和空间想象力之上的处理,使得这两首诗获得了微妙感,也为诗中的情绪设置了基本背景。

在空间性的书写之外,这两首诗的情绪还通过另一些特殊的方式来呈现。《外宇宙》中“他的脸明媚无比,/那是他对小镇的化学反应”,“是被围困的狮子,他的骨子里奔跑着豹子,/积雪,呼啸的西北风”,这是对一个人内在情绪运动和心灵状况的形容。《苍茫》中对“一朵花”的书写也动用了一系列的情绪词汇,它的吟唱与“战栗”、“一段起伏的安静”、“仇怨”、“雄心”以及“加深的印痕”相关,并且具有某种“净白的芬芳”。诗人在一朵花中看到“苍茫”,并置这“苍茫的吼声”于不顾。从意象上看,这首诗中出现了“转世”、“雪山”和“悲悯”等词语,显然与某种宗教感连在一起。由此,《苍茫》一诗,具有一种对超越性的指涉。“一朵花”的超越性,既通过其中空间的神秘主义、又通过这些宗教性的意象来展开。而《外宇宙》中,人身上的超越性被理解为“外宇宙”,亦即某种既具有根基、又高于俗世的精神状态:“他的见识基于此,也高于此”。这无疑也是对超越性的指涉。因此,这两首诗最终相通于对精神之超越性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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