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书



这一天，白天的时间最短
夜晚的时间最长
我手上的阳光最少
我该怎样分配它们


我的妻子和女儿
她们需要一束光明
临镜梳妆，给青春补色
我的老母亲，坐在榕树下
需要一束阳光，晒一晒她的老寒腿


归仓的粮食
还有一部分，在等着阳光的手术刀
剔除它们体内霉变的病菌
那些过冬的植物和羊群
望着苍穹，它们的沉默对应着我的沉默


尤其是，那条回家的小路
有着越来越厚的霜痕
祖先们回家的时候，我生怕
让他们再一次跌倒在生活里


坐在中年的夜晚
像一个老财主，我一遍又一遍数着手中的金币


        



手握金币的穷人



我是多么富裕
手握着一把金币
手握着世界幸福的钥匙


那些旋转着飘落的树叶
在这个下午
不停地围绕在我身边
等待我打开春天的大门


还有雀鸟，远处的河流
向我表达它们的欢喜
地底下的草根和蚯蚓
替我，把阳光往更深的地底运送


可我又是多么的贫穷
举目望去，那些需要阳光的亲人
不是奔波在路上，就是沉睡在地底
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我的房门


          



在冬至，给生活补血



草木枯黄，一场大雪
正在向我走来
寂静的山坡上已没有羊群
只有白云留下的影子
过路的风，不小心
折断了一根树枝
露出贫血的岁月
亲人们陆续赶往家乡
而母亲，在那里替我们守护着零度的温暖
我还在这里寻觅贫血的词语
描述贫血的生活
这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我必须先做好一个儿子
即使买不起营养品
至少，可以把冬至日的阳光
收集起来，给我的爱
补血


        



月就要圆了



月就要圆了
而我还在辽阔的海上
我只能在每一个夜晚
看着月亮，看着它慢慢地变圆
如果能够，我希望
把船开进月亮里
在月圆之夜
准时在母亲的眼里
靠岸


        



中年的我，已经很少看月了



人到中年
我已很少看月
那些圆满的日子
屈指可数
如同我给予母亲、妻子、女儿的爱
偶尔在深夜
失眠的时候
抬头望见窗外
总是亏欠
薄薄的一层光明
打在树叶子上
只是让我看见
更多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