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

蔡淼

再造者

再造是一种燃烧
把幼苗植进灰沙土
把青春和岁月植进塞罕坝

绿色的渴望
从清朝末年就开始
浸透到坝上的每一寸肌肤
每一节骨骼
每一块坚硬的岩石

地面没有火焰
却可以用52度来灼烧
外来的的幼苗
它只戌守坝上的树木
再造是另一种燃烧
要像干将莫邪一样
将灵魂熔冶到树汁中
把每一片叶子喂饱
然后摆正方向
把每一棵树伺候好
然后摆正位置

一片    两片   三片……
一棵    两棵   三棵……
一代    两代   三代……

一片叶子复制另一片叶子
一棵树传染另一棵树
一代人感染另一代人
一片片叶子连接成巨大的肺片
一颗棵树叠成万丈绿波
一代代人垒成精神高地

聚是一片绿
散是万顷海

沉默者


369名职工是一个具体的数字
具体到每一个人的户籍，姓名，性别
王尚海   张启恩……
还有更多的姓氏
选择沉默
此时坝上的海洋  树木  山岗  石头
它们保持缄默     低头不语
像是为远去的人们送行
它们无法将她们一一记住
它们只记得是塞罕坝人
再造了它们
给它们带来玩伴和领地
所有的野兽也都沉默了
此时它们像犯了错的小学生

雨水冲刷坝上坝下
它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林海无语   丰碑无言

赞美者

那么多的人在写塞罕坝
那么多的词语在赞美塞罕坝
那么多的人在画塞罕坝
那么多的色彩在展现塞罕坝
那么多的人在唱塞罕坝
那么多的音符飘荡在塞罕坝
那么多的人在看塞罕坝
那么多的照片在记录塞罕坝
那么多的人在听塞罕坝
那么多的声波在追逐塞罕坝


梳妆者

曾经草木葳蕤
獐狍野鹿光顾 
王朝没落
流民涌入
沙魔长驱直入
直逼京城

塞罕坝出家变成了和尚
梳子在滚烫的大漠蒸发

心中有绿方可造林
从一棵树寻觅与遥望
我在风中看见任仲元
他在高地欣赏自己的孩子
一个拖拉机
三台机组
九组造林植树机
机械就是大木梳
来来回回给大地绣花
给大地梳妆

55年的浇灌
55年的梳妆
塞罕坝
终于长出了头发
从灰沙土里出发  
从岩石缝里成长
从死阳坡下复苏

松涛声讲述着过往
历史的年轮是尘封的梳子
而树木是大地的梳子
绿叶是树枝的梳子
花草是绿叶的梳子
飞禽走兽是塞罕坝人的梳子

越梳越远
越梳越绿   
越梳越深

出发者

沿着功勋树
沿着信念的路
沿着先辈脚下的土
默默数着那那一棵棵树
如同夜晚数星星
总是无法一一数清

这路是开拓者的
是一代代塞罕坝人的
树由小及大
是塞罕坝人用铁锤钉进岩层中
构筑的屏障
路由近及远
是塞罕坝人用脚一一丈量的
绿色大道
终将走进史册

穿过塞罕坝的一棵树
聆听，铁锹与大地的对话
聆听，沙土与狂风的对话
聆听，飞鸟与天空的对话
聆听，拖拉机与植树机的对话

在旧时光里把脉就诊
病历书上写满了
风大，天寒，沙多，地冻……
树木要植进沙土
生命要跨越难度
栽树就是药方
我坐在尚海林前
我就想看看这片用造梦的材料
构筑的
塞——旱——坝

视野搜索，不见荒芜的回声
我看见王尚海，张启恩他们把户口牵来
我看见369个面孔，369双手
扛起铁锹，铁镐走来
我看见马蹄坑热火朝天
我看见沮丧，汗水，失望，泪水，喘息
我看见塞罕坝人
用双手，用坚韧
把自己种进荒漠
把自己种进
塞——罕——坝

麋鹿，野猪，杜鹃，夜莺
开始暮色的谈判
湖水，樟子松，桦树，紫榆，柳树
开始维持夜晚的秩序
树木是塞罕坝的王
它派出溪水，花草，还有
一片片绿叶
永不停歇的巡视

思想被鹰隼刺破
往事如血   红而疼  
再回首
绿色的帷幕已经拉开
风递鸟鸣    水送花香
收拾行囊
沿着塞罕坝人的信念出发
朝着既定的方向
继续向前行走

暮然回首
我大声疾呼
塞——罕——坝

回归者

那些先于我们走进塞罕坝的是
刺五加、蒙古黄芪、野大豆、沙芦草、萼山楂、胭脂花、茶藨子
随之而来的是豹、马鹿、猞猁、兔狲、黄羊、青羊、水獭
还有金雕、大鸨、黑鹳、天鹅、鸳鸯、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离开
黄沙掩埋树根
和落地斑白的尸骨
塞罕坝，你是我无言以说的感动
凿开山石
铁锹修复苦难的梦境
与山石碰撞，铿然作响间，立起了塞罕坝精神
苍鹰、黑琴鸡、鸢、雀鹰、普通鵟、草原雕在昏黄中醒来
落叶松，樟子松是塞罕坝的孩子
而秃鹫、白尾鹞、鹊鹞、矛隼是树木的孩子
穿越了风雨历程
在岁月的伤疤下
红脚隼、东欧鹤、骨顶鸡、岩鸽、雕鸮、长耳鸮饱含泪水
选择先于我们归于塞罕坝
土地就有了重量
树木与飞禽走兽一起奔跑
它们的生命
早已焊接在塞罕坝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