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秋天，母亲总会取来刚收获的红枣和白菜
总会把新鲜的秘密一一述说……

她迫不及待的眼神，让我想起女儿领回奖状时的眼神
阳光踮起脚尖，轻轻走过院子
生怕打断她的声音
她的嗓门，高过一架运输飞机的翅膀
她拥有孩子般的天真和激情
也拥有沧桑过后的优雅与纯净
她举起沾满泥土的手，衣袖散发出黄瓜、豆角的气味
比划着广场上新装的运动器材
像一只杜鹃，挥动翅膀
模拟着春风的形状，飞向层叠的山峦
看见她用手指向山腰的水塔，或山顶的高压线铁架
或缓缓移动的白云
她的目光穿透大小不一的浮尘
落在山楂树的红果上

我会静静地听，坐她身旁
打开一个人的史册，翻出浮于白纸上的黑字与婉约的修辞
看见她弯腰汲水，紫苜蓿的香气掠过她光洁的发髻
村口那滚滚向前的黄河水，寒风中的她没有一条围巾
她会提起打渔的祖父，赤脚陷进褐色的淤泥
提起二叔、漂浮的南瓜与柴禾被一场爆发的山洪带走
提起屈服，也会提起不甘
还有那洒过的汗水和金色的星星
漫天的飞雪和燃起的火焰

今天，我坐在她身旁
听她安然唱起夜幕中舞蹈的喷泉、静谧的凉亭和球形的丁香树
唱起一条柏油路铺到家门口，伸向远方
她不停地唱，不停地唱
像画家挥毫，在宣纸上泼墨一幅时代的写意
我仿佛坐在春天的田埂上，看蝴蝶沾满花粉，听幼苗破土生长
微风轻动，我静静地
听母亲唱起，一支新鲜又温暖的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