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八记



1：玛 瑙

一块玛瑙
有着磅礴的过往
传说  
流离之爱  

若干年后
肉体溃烂
它是否仍为信物
挂在一个人的心口

还是
再次沉沦消弭

等
大地起伏
岩浆汹涌
那
落地为莲 
入灌为药的
一定是我

2：月光曲

歹徒  落花   流浪者  
击落的鸟  
抽泣的人
万物皆有伤心
你以辽阔抚慰

我长跪双膝
一边是父亲
一边是母亲
心重如石碑

今夜的月光
欠我一幅画：
一张旧的桃木书桌旁——
父亲的责骂
母亲的叹息
和低头无语的三姐妹


3：黑 暗

幽灵般的黑暗
一生都在
寻找
更黑的黑暗
以此来掩盖——
歪斜的影子卑劣的神态

我以指为烛
以字为火  
那些能立在纸上的文字
个个都是我的亲人

4：镰刀

一双手割过另一双手
一个方向割过另一个方向

现在
秋风渐近
它割不动一草一木

很多事物哪怕早已腐朽
只要它还在颂扬
它就有存在的理由
且保持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

5：一个写作者的习惯

再次证明：
我的文字是饥饿的
它们落满尘埃  荒芜
少有饱满和亮光

这便是我喜欢在餐桌上写作的理由
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像
我熬的粥   
蒸的馒头
哪怕是半杯有温度的白开水
也行

6：时间

你拿走
我的响亮
我的无知
我的柔软
拿走一个女人身上所有的
美和不美
耻辱和自尊

从今天开始
对你
我不再挣扎   
不避光亮   
不避众目

爱清晰之晨
爱喧嚣晚霞
爱熟人的葬礼
爱婴儿的哭声
爱我粗糙的双手
爱我的素面和平胸
爱我满头黑发中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银丝
对时间的顺从是一种美

7：心香

我一直等
等心火灭  
等恶念灭
等色欲灭
才敢来见你  
 
此时
钟声响处  
鸟飞蓝天

我终于灭了自己
才看见——
烛火内外    
草比人高
雨水可以站立

8：沉默

拥抱过——雪后的泥泞  
冰河的冷冽
拥抱过——婴儿的哭声     
荒原上最后一缕夕阳

蜻蜒点水   树木瘦削  
流落他乡的人
带走乡村最后一声吆喝
一去不返

如今在老家
你再也看不到躲在草堆边点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