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要说》


夜，那么静
可以供绵羊不停数星星。
月亮那么弯
可以荡起那么多爱的小船儿。

我做你的小绵羊，围着青草
咩咩咩。
你化身长鸢尾，陪我在溪水边
饮清泉。

嘘，亲爱的。什么都不要说
不要――
惊醒蝴蝶在草叶上做梦。
不要――
让星星砸碎月桂树的愿望。

只须把手放在你手里
两枚树叶，因为风
轻轻合上节拍。


《初雪》


草木朝冬天跪下的时候
屋檐矮了几分。流水声轻了又轻

乌鸦忙着搬运天空
枯枝又折去几声鸟鸣

麻雀衔来远方的书信
你独坐镜中。南山在大雾之外
西风和瘦马已经启程

南方的女子，心念故人
和梅一起清修 。一生的功课，只为
一场远方的雪


《夜行者》


把夜拎在手里的人，孤独大于黑暗
惯用风声作掩护
只须一点星光，就能剥开夜色

“身披露珠的人，个个胸怀闪电。”

白天遭受的雷霆夜晚摁灭一次
白天隐住的悲伤，夜晚哭出来

哭掉皮肤。哭掉血肉
哭掉骨骼
最后灵魂也一起哭掉了

剩一页薄纸
供星星描摹花朵，月亮垂钓河流
窸窸窣窣的树叶，压住歌喉
替夜行人擦去踪迹


《夕光》


不说白昼了。
说草色勾兑黄昏，说乌鸦搬运天空
说夕光给群山上釉。

落叶荡了又荡。风把金色的硬币抛向空中

你坐在夕光中，与身后的湖水
保持微澜。
鸟鸣穿拂你的身体。一封信
落在衰草的唇上。

天就要黑了
你坐成一截枯枝
众多黑鸟正飞离你。


《母亲的火炉》


大雪天，回乡下看望老母亲
一盆炭火，颤巍巍 
从灶膛移到母亲手中
再移到我跟前

雪地上，几粒麻雀
因这突然闪现的火光，向窗口挪了挪

母亲始终保留多年的习惯
用柴禾做饭，烧水
用燃尽的炭火烘暖冬天的阴冷，潮湿

弄堂里的风，佝偻了母亲的背
红色炭火中，年轻的母亲
正烘焙我们被雨打湿的衣裳

雪盖过了屋顶。麻雀往更远的松枝飞去
炭火愈来愈微弱
母亲的背影，仿佛
灶膛口一截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