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寄宿武威

我们住进天堂镇，住进一杯
酸奶。。全镇停电，大通河
拉着二胡，将我们引向森林
引向春天。引向一堆石头
引向搁浅的岁月。我们
喝着青稞酒，想起异乡兄弟

所谓故土，只是空空的坟墓
而老家，端着满满的酒杯
我们将它倒入河流，消融了
一大片积雪。地达菜黑了
大通河边的石头黑了。我们
将积雪赶上头顶，月亮白了

在大通河边，星星，是熟睡
的羔羊。在武威，天马
是飞奔的石头。水落。石出
马蹄之下，溅起如镰的浪花
我们，来不及收割月光
便如月光，被一只乌鸦收割



2.横渡张掖

每一次路过张掖，都有一种
涉江的感觉。祁连海干了
酒泉海干了 —— 但黑河犹在
丹霞犹在。从互助到高台
我们像一粒沙子，横渡苍茫
每一片草叶都是最后的舟船

每一缕芬芳，都会迷失牛羊
我们赶着记忆，从扁都口
下来，油菜花，已开满山坡
我从一朵云里，识破玄机
却无法绕开，马蹄寺的钟声
我们穿过平山湖，深入荒原

在河西，荒原，是一个人的
灵魂。更多时候，花儿会
藏起它的羽翼，以满地沙石
遮蔽欲望。玉门关前，春风
踟蹰；我翻阅诗书，看到
一骑红尘，从胭脂飞向楼兰



3.夜饮酒泉

倒上一碗青稞酒。倒上一碗
月光——这是凌晨两点
星星摆脱路灯的诱惑，逐渐
亮出它的天空。亮出自我
我们，也要听从内心的召唤
就着夜色，将过往一饮而尽

一匹骆驼，从碗底慢慢浮现
它的背上，驼着我的南山
你的北山。驼着长安。驼着
唐朝的公主。驼着嘉峪关
迷失的积雪。它低着头
切开楼兰，切开我们的身体

我们，也要偶尔低头，看清
脚下；然后抬头，看清
远方 —— 看清这月光，如何
将青稞植入我们体内，浇灌
收割，酵出醇香的美酒
点燃遥远的快乐。以及悲伤



4.醉卧敦煌

将沙子赶进鸣沙山。将星星
赶进月牙泉。将爱情赶进
石窟。将灵魂赶进一张羊皮
将你的花瓣，赶进我的诗行
将我的言辞赶进你的崖壁
敦煌，便如牧童，吹响柳笛

牛羊从疏勒河下来，在瓜州
走散。芨芨草在风中摇荡
一堆积雪，掩埋了婆娑梦想
我们怀揣经卷，穿越戈壁
风机，是巨大的经筒，兀自
翻转。没有人听懂它的诵词

阳关一唱三叹 —— 她的爱人
醉卧党河之上，寂然成佛
她的内心，盘踞着十万魔鬼
每一张面孔，都似曾相识
敦煌。敦煌。西风打开天窗
我确信，那是她亘古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