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河的温度
一
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站在苗王河畔举起酒杯
她就已经风雨千年地流淌着
那个时候我的祖先还没有看见苗王河的马匹
她就已经日夜不停地向着东方奔去
那个时候的一个秋天
一群逃难的人赶着迁徙的历史
在她的那些平地上竖起刀耕火种
建筑村寨和吊脚楼
那些妇人从田间解放着双手
在夜晚中绣着无字的歌谣
那个时候,多少的辛酸往事穿插在阡陌河道
多少次闪电划破晴天烈日
那个时候,多少匹战马化成河边上的沙地
多少个男人的血凝结成茂密的森林
二
苗王河,我青春种下的河流
那时我脸上还没有长出胡须
身体干净得像一节柏拉图的爱情
在你一直亘古的清澈里涤洗
任凭春花秋月而去,我总是光着膀子
犹如一条鱼,从一块石头游到另一块石头
或许更是野鸭子,野鸳鸯
轻松地在水上漂浮,打情骂俏
忘了岁月在脸上留下的流痕
当水退去,你越长越清平的沙地
在我的脚下,弹奏着奇特梦幻曲
被光线谱写着五颜六色的音符
温和地亲吻着我的脚,这只种在
你青春陡崖下的鞋,靠在岸边
多少年来我摸着杂草丛生
寻找水咬过的牙印
三
在我之前,谁比我对苗王河更加多情
用一句句诗,在空白的草纸上抒写
我不想去追问,只想凭舟站立
身背三尺长剑,以一介书生的形象
回忆着楚国人的失意,那时他的那条江
太浑浊而他太清醒。而今我的这条河
太清澈而我却不能太浑浊
在埋葬苗王的山坡,我抬起头
三十六座土堆,化成三十六只大鸟
在水面上飞舞。有人说,那是野山鹰
但是多少人还是没有深入河里
在我眼中,那是鸿鹄,当年苗王的
金钢大刀,就在这条河流洗磨
河水太急,峡谷太深,苗王丢下的马槽
穿山而去,千山万水后撞到朝廷手里
于是在空白的草纸上,画满人头和兵器
四
从前的江山,踩着逝去的琴键
奔涌的河流逐渐地平缓
高拔的山峰上灰白色的巨鸟放出白光
猛烈的鸣叫打破浩瀚的夜空
漆黑的灯光下,山寨寨老的激情
被四野的封闭和多少次的战火摧毁
空虚和荒凉,留在古典中国的意境里
美丽的抒情过后,水面倒影欢乐的女人
迈开优美的双腿走向苦难生存的雾霭
用针线勾勒梦中的爱与恨
日落暮鸦,苗王河静静地无力挣扎
孩子们笑容明媚,黄昏推着自行车
顺着道道田坎追寻童年的乐趣
情窦初开的苗家少女,披着乡野之气
坐在河畔,轻轻地哼唱着苗歌
成群的石花鱼,在那扇窗子后面
玲珑闪动的眼珠,悄悄地注视着
鸟鸣从山外衔来白云朵朵
盛装女人从吊脚楼轻盈地下来
生活的炊烟倚在村庄袅袅升起
五
这个时候,我站在苗王河的岸边
看着河水温柔地抚摸和拍打着每一块石头
这个时候的秋天很蓝
一袭白云映在河水的中间
在河畔生存的人们,饮着这条河里的光泽
他们不知疲倦地每晚都端着蚩尤的酒杯
喝醉了一条河和一个民族的历史足迹
喝红了秋天下的水缸
喝忘了几千年的言语遍地开花
这个时候我站在苗王河的岸边
用太阳的光芒谱写河水的新诗篇
在彩虹尽情飞舞的碧空里
苗帕的手和苗歌的嘴让我深深地怀念
六
在苗王河的岸边我看见一鼎落日
射过黄昏快乐的和忧伤的脸
阿雅代帕,在那一刻我想起了你
如果在那一刻我们还在黄昏的村寨
站在一片刚收获过的稻田
和着一垛垛稻草
共同迎接那最后的夕阳
共同对着那些被火烧过的云赞美
如果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问世俗的纷纷扰扰
不做物质的奴隶
只是为了情为了义
在秋日黄昏上过着自己的天下
我们坐在田坎上,背对着满树红叶
火红的山冈上燃烧我们的身体
如果所有的爱情能如此保持一生
相厮相守在果实的光泽里
那么这样的黄昏是至上完美
不要再提过去或者不幸
只要站在河岸上的那一刻
阿雅代帕,美丽胜过了我的所有言语
七
从苗王河峡谷的苗寨放眼千山万水
我这个蚩尤刻意洒下的草籽
穿越苗歌阵阵,沐浴裙裾舞动
看见过苗王神奇的大刀和神秘的咒语
看见过山明水秀上的松树挺拔伟岸
看见过妩媚多情的桃树花开朵朵
在苗王河我憧憬着一个苗族姑娘的倩影
挂满婉约的诗篇,盛满圆月的笑脸
勾出朦胧的夜色和苗王坡上的云朵
我们这辈子躺在白云之上
谈着苗寨的故事和挑花刺绣,蜡染剪纸
用苗语洗涤着父亲的肩膀母亲的头帕
我的左手牵住她的右手
苗王坡上,围出栅栏,牧放牛羊
养上十亩玫瑰,植种万顷竹林
生儿育女,在三月里挖田种地
在苗王河我找一个苗族姑娘做媳妇
不愿再去想苗王的武功,也不愿再
回忆着苗族的苦难历史。我们只是
用母语记载,这一世的风花雪月
在母语里,记着宋祖英,刘媛媛,阿幼朵
记着戴在头上的银饰,美丽如同我的媳妇
八
伟大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苗王河
天边飘着洁白的云彩,村民的劳作
映入眼帘,大地上到处是沉甸甸的枝桠
祖国啊,微风吹拂着我美丽的家园
在五十六朵花丛中,我看见自己的双手
抬起又放下,圣洁的鸽子花
神奇的苗王河,幻化成一幅五彩的图案
坐在图案下的老人和孩子,其乐融融地
享受着阳光的洗礼,伟大的祖国
今天我终于眉笑颜开,在歌唱爱情的时候
伸手在你的秀发里扯下一根
绣在我的心里,这颗多少年来一直叛逆的心
已从远古的战斗中逝去
祖国啊,此刻躺在你温暖的怀抱
在晴朗的早晨,我听着画眉鸟幸福地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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