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作为赶路者，我在此刻停下来，抬头
天不再那么窄
叶子还没落
秋的思想已成型
不久后，这思想就能经得起反复观察

我准备好了
手掌、独处和漂泊的心
我仍有小小的不安
这并不像浓荫里悄然变凉的蝉声

一个时代即将来临
我感到，阳光明亮而透澈
风也纤薄起来。不被遮蔽的世界
在旷野中奔跑。我准备好了
掏出胸口的云途，成全雁群


处暑

她不停地写信，不停地把月光和蝴蝶
写给木槿，写给从青到黄，写给一个仪式
写给露珠，写给倦柳

她不写内心的不安
不写她结识一尾鱼，不写那尾鱼有出水的勇气
不写流水仁慈，替邮差赶路

她偶尔停笔，正赶上暑气沿着一片梧桐叶上跌落
秋风仿若一枚银针
在落款和地址间灸刺着沉睡的病痛


白露

昨晚，月亮起初红红的
像挂在枝头的甜桔子
属于月亮的枝干并不是空无一物的夜空

你知道的
后来月亮就亮了
它寻见了那些清凉的植物
它碎裂在白晃晃的完整中

啊不，我的眼里长不出露水
我轻叩门扉的手
敲响的是黎明前的黑暗
而岁月的叶片，将在我的发梢上安睡


秋分

天空高悬。秋风有众生像
在微凉的世界里
纷纷扬扬。此时，落日跟落叶交换着眼神

我选择沉默，是不想打扰
它们，陶罐一样
接纳缓缓降临的黑夜和露水

是呀！当牵牛花喊醒又一个清晨
我还要跟她站在一起，看大地之上
野草、果实、谷物微微地颔首

这些兄弟姐妹，通过另一个方向的生长
收留了，人世的欲念与跌宕


寒露

树叶仿佛重了许多
会有人听见坠落
会有断裂之声在心底发生
会有蜘蛛躲在角落里，继续织网
会有泡面味道的不安成为猎物

我已经看见
天地敞开了空荡荡的怀抱
同时关闭了心扉

我坐在窗前。发呆的时间
越来越久，这是因为
总有些脚步会朝着不同方向
它们不需要问候
不需要借助肉体和灵魂

昼夜越来越薄，裹不住的
野菊开放的时刻
缀满了露水的旁白


霜降

垃圾袋里有揉成团的纸
有的已被文字填满，有的还有大片留白
连同果皮、食物残渣

它们有的证明过我
活着，还将继续领受生活的恩赐
有的藏起了我
埋在白纸上的丘壑，以及非分之想

我拎着它们，这些不再被需要的东西
它们一点也不像落叶
落叶还没落完，有的在脚下，有的在头顶
飘摇，使我听见雪白的声响

不像风声扫过变冷的河流
这声响，类似于
从开过的花朵中取出细碎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