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
载有几十人的汽车
尽管行驶得很快
但在一切都提速的年代里
我还是觉得它很慢
像一只蜗牛
在野上挪移
马达的轰鸣
更像一种喘息
不妨将心情放下
将目光伸向窗外
车窗如同一个画框
画框里的景物若即若离
一棵棵树木向我们走来
但不是为了欢迎
它们的每一片叶子
都在风中自言自语
车窗像切换屏幕一样
切换着一棵棵树木
它们是这片风景的主题
我把目光
集中在每一棵树上
虽然时间短暂
但尽量留下欣赏和赞美
这里的树木散落如羊群
有足够的空间和超脱的距离
但它们都没有长得很大
似乎有一种力量
在对它们的生命进行压挤
每一棵树
都有一种扭向
四面袭来的风
规定了它们的体态和形姿
每一棵树干
都呈现着一种弯度
它们或倾或俯
都不能笔直而立
有的躬腰驼背
有的形如佝偻
有的依稀如老人
枯枝残条
是僵硬的臂弯和手指
我甚至读出了它们的表情
它们都有各自的苦乐和喜悲
我忽然有了一种感悟
这种感悟引发了我心灵的战栗
这哪里是什么静止的树啊
这分明是灵与魂的一种展示
岁月的车轮以同样的重量
从柔软的生命上碾过
留在树木上的轧痕
与印在我们身上的辙迹
竟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面对艰难的命运
树比人更沉默
树比人有更多的安祥与静谧
或者也有过呻吟
也有过呼叫
也有过抖动和震颤
但这些都不会写入阳光的历史
汽车从田野上经过
我用目光记录了一群树
我相信每一棵树上
都长满了故事

◎广场白鸽

高高的塔碑
用它的威严
划出了一块圆形的领地
一群白色的鸽子
在这里获得居民的身份
它们雪白的翅膀
像白莲花一样
在这里绽放，翻转，旋飞
白色，是人与自然
共同为它们定制的盛装
使它们起起落落
更像是一种仪式
它们圆圆的眼睛
充满温顺，善良
甚至还有几分羞怯和妩媚
这样的眼睛
永远不藏有仇恨
把安静与祥和送给了人类
它们愉快地分享
孩子们手中撒落的谷粒
它们尽量向那只手靠近
同时又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这里的鸽子都很聪明
进退有度
懂得与强者相处的道理
它们从不跨越雷池半步
天空上的那道无形的栅栏
刻进了它们的记忆
懂得这些很重要
人类的宽容与它们翅膀的自由
都在一个狭小的范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