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溪，或松枝上厚厚的一层霜

“白色曼陀罗的叶子片片落下
傍晚的金牛座”
你看到盖瑞·斯奈德，还在伐木
松枝上厚厚的一层霜，带来
一个清晨。你一直是局外人
冷杉、黑松、花栗鼠和灰噪鸦
都是你指给我看。在高山上眺望
此时溪水还没出现，还没从
唐朝那头流过来。秋夜凉
若耶溪，我和你相遇两次后
你的样子也并未清晰起来
这也没什么关系。你一会在山中
一会又安静在溪畔。若耶溪
你缓缓地流过，在窗前
仿佛又看见农人掀开菜地上的
塑料薄膜。在用溪水浇灌他的菜蔬
2017.9.12
 

云门寺，或走在满是岩石和树木的小径

你一定去了云门寺
路旁的树叶青嫩
这么多年了
还在盯着你的背影
你还去了若耶溪
题下《新画山水障歌》
走路去单位只需十分钟
如果骑马去云门寺，需要多久？
就不考虑走路了
去看五云桥
去看王献之的旧宅
他走在满是岩石、树木的
群山和小径
看到朴素的灰木铜顶老寺
而我走在秋日里
看到云门寺。野蝶在翻飞
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2017.9.13
 

鄜州月，或楼梯下的圆形场地

与长安有关。天边月
是你挂上去的泪滴
与杜少陵有关
小女在熟睡，夜凉如水
野旷与秋风有关
你走近的太白窟，就是一水塘
“月亮像块石头”
与盖瑞·斯奈德有关
这个比喻很新颖
他还说到狮子，大象和鹅
楼梯下的圆形场地
马上就轮到我出场了
我该说些什么？
月亮这意象被用得太旧了
还是闭上我的嘴巴吧
请下一位--------。
2017.9.15
 

白河客栈，或钟声里明亮的灯盏

再怎么写，都是无用的草稿
都不可能写出一首好诗来
你去划船？去杜甫草堂？
还是去白河客栈？
路边的紫茉莉不像地雷
更像钟。群山静默
可有寺庙？可有参透无的
小和尚？佛堂冷不冷？
钟声又传到客栈。天黑黑
钟声里可有明亮的灯盏？
如果你再来，我就不打烊
你的油箱空空，我会把它加满
2017.9.15
 

曲江池，或把带来的夕光披在它身上

你用全力弯过它
再没弹回原来的样子
甚至端起过它
独自一人在江边喝酒
你看到黄鸟飞过
接着看到白鸟
都是往山林的方向飞
白雾从江中升起
岸边芦花倒在北风中
归隐早就不是什么大事
“我闭上眼睛，想到水”
这一池静静的水
从不与谁争辩
你从秋日里的黄昏走来
你把带来的夕光披在它身上
2017.9.16
 

万星广场，或去修理厂补扎漏的轮胎

梦境里的山水，你来不及画下
画笔搁一旁。灌木丛里
飞出一只鸟，接着是三四只
鸟的翅膀拍打着秋凉
生姜地枝叶茂密，细嗅有清香
小区装修废弃材料堆在角落
汽车碾过一块带有铁钉的细木板
在暗夜。你嘴里飞出一只乌鸦
而万星广场挤满人群
那里正举办美食狂欢节
你要赶去修理厂补汽车轮胎
路边的翅果菊看了你一眼
开出了两朵白色的花
2017.9.17
 
 
箭栝峰，或伐木搭建一座小木屋

去华山论剑。带上碎银和马匹
带回的是云烟？还是清音？
断崖边站立的，自古以来
都没有一个胜者。你也不例外
通天门一开，就可以通天了
四仙庵住着哪四大仙？
你也没去问。桧柏树你
第一次见，离弦的箭矢也是
而盖瑞·斯奈德在某年八月中旬
登上了索尔多山瞭望台
“目光越过静止苍穹
俯瞰几英里外地方。”
此地是你的念想或虚无之境
还是不去了。若去了
山脚下会多出一间木屋
你会养一湖山泉水和几只小鱼虾
2017.9.18
 

山坡菜地，或一座废弃的小站供你想象

还有后山那棵大树
供你想象。结什么果？
筑多少鸟巢？路旁植物
在秋天，都在往高处生长
你就要路过那块墓地
你在低处，已看不见它
他凿出的山路，通向
更高的菜地，人迹罕至
蔓草丛生。可以入画
此地荒芜已久，不见农人来
锄地、浇灌和采摘
他和秋风去了哪里？
又在何处挥起了他的锄头？
他是你不曾谋面的亲人
还有一座废弃的小站
供你想象。火车慢慢开
它吐出的烟早已飘散
还有无所事事的铁轨供你想象
2017.9.19
 

公交站，或黄昏爬满旧墙的小黄花

鸟在树枝间飞过。黄昏
落下两片枯黄的叶子
触地时，你也没听到声响
还没到叶落的季节哩
怎么就落叶了？你没有
回头再看上一眼。站牌下
你等的公交车还没来
那就和暮色一起走回家
中环路与北大街交叉口处
人行道上的路灯倾斜
有些时日了，与大地成
六十度的夹角。不见修理工来
走到旧墙边，夕光看见你了
满墙都开着小黄花，格外醒目
你说，这样最好----
不要长大，也别结瓜
2017.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