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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姓名:黄海兮
加入时间:2018-03-08
诗人简介

1977年生。长诗《余哀》的作者,现居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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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26首

那地雪


秦岭的雪下了三天
另外三个夜晚
在结霜
树木和村庄
结着冰凌花
秦岭这么漂亮的修饰
但大地上动物
只能眼看着
它们可怜巴巴

山里还好有白雪上的鸡鸣
犬吠对着空空荡荡的山谷
它不值得那么费力地叫
坐在屋里那个人
烧起柴火
鸟飞到屋檐上
这时的飞机从山顶飞过
像更高级的鸟
但它不需要
鸟这么笨拙的伙伴
但我需要


寺庙


不必数到最后一下钟声
它是第几下钟声
山里的时间
像冬日的树
静止
风吹之后
落叶一地
树,突然没有了声音


植物排泄物


在美丽的环湖公路上
微风吹来
塑料泡沫和尘土
微风吹来
死鱼的气味
食物腐败的气味
有些东西可以运走
它还再来
大不了再运走
令我很佩服人类的执着

微风吹来的花粉
给我带来的过敏
这,植物的排泄物
还包括氧气
人类的呼吸
只喜欢其中的某部分


一天


今天我接了七个电话
分别是手机三次
和座机四次
然后我也打了两个电话
说了六分钟
收了五条电子邮箱
和一份快递
又打印了三份文件
阅读了十条全部内容
一共七张纸丢进了碎纸机
它响了十五秒
然后我打开微信
贴下的三十六个点赞
和几十条微信朋友圈
我想数数它到底是多少条
其中有多少条
我没点开看过
这空闲来自于今天
我拉稀三次
我分别发有两个转帖
一条微信朋友圈
和点赞十五次


1998年秋


1998年秋
我来到西安
在西安站的广场
遇见一位漂亮姑娘
说着一口京腔普通话
她说她的钱包被偷了
不能回家
她有一天没吃饭
有两天睡在地下旅馆
已经三天没给老板钱

我从自己的仅有的
50元钱给了她
她为了表示感谢
给讲起庄严的
北京天安门
广场要比西安火车站还大
人山人海
还给我留了她家的电话

有一年我到北京
突然想起这件事
但忘记了这个号码
我去看了天安门
我看到的
和她那年说到的天安门
真是一个样
但我感觉到特没劲


出门


出门骑上共享单车
在开始雪落的街道
去昆明路的鱼鸟市场
经过拥堵的群贤路
看到车流向北经过唐延路汇入二环路
在红绿灯和斑马线的岔路口
遇见好多人和好多人的车
陌生的人和每天在路上的车


送朋友


送走了朋友
隔窗的灯光在武汉的夜晚
在自己的房间通体透亮
另一个人只能在熄灯时候
站在对面的高楼的房间暗处
她不一定看到我
但我们都在雨夜看到一辆警车
它闪着灯,警报拉响
穿过此刻一条空无一人的大街


幼儿园


九年前送儿子进这家幼儿园
我把车停在离它200米的地方
然后我们一起走过去
经过马路的斑马线和交通摄像头
再来到幼儿园大门口
我和儿子一起仰望头顶的摄像头
我生怕它看不见我们
每一次送他,我都对他说
你以后不管走到哪个地方
有摄像头的地方
你一定要对着它看看
爸爸就能看到你


早上好


灰暗的天空下
领班的警车和洒水车的清晨
走在路灯下的人
在打滑的水泥街道上
骑车经过政府大楼、银行、医院大门
他们穿到另一条街道与洒水车分开
警车闪着警灯停在路边
车内空无一人
低头看手机的人
我在你们中间吃着早餐赶路


看报的人


我去给某单位和某人送资料
遇到一个正在看报的老头
和几个不看报的门卫
他们是一个穿单位制服的人
和另几个穿保安服的农民工
他们看着我,像审视小偷和嫌疑犯
这些多年身处祖国的门外汉
我于举止间
击中他们僵硬的脸庞和肌肉


大雪,西安


大雪落下的大街上
公共汽车拖着
一连串的轿车
在后面排着队
自觉地从前面的车辆
驶过的车轮经过
大雪消亡的西安
天上已经白云朵朵


夜晚


如果街道上有很多灰尘
那时细小的雪
落在拥挤的路上
那一定是汽车的灯光照出来的
路灯下的一对恋人
在站牌下等来缓慢的公共汽车
等候在垃圾箱的一个环卫工
和我一起过马路
他推着三轮车
我骑着单车接电话


雪中小区


那白雪覆盖的小区
鸟在冷风中
像一片片叶子
在树枝上孤独地伸展
我们这些步行者
前脚踩过的雪地
它们再踩上一遍
大雪又覆盖过去
然后我又找到它们时
它们在树上排成了枯叶


灰白色工服


街边的一个人
穿着灰色工服
雪花落在他的后背上
他在露天烧烤
低头吃饭
雪花继续落在地上
一层薄薄的雪
行人从他身边走过去
黑色的脚印上
已经覆盖过他刚才经过的地方
他吃完饭
伸了懒腰
骂了一句话:
狗日的天气预报
真他妈准


脚手架的冬天


脚手架的冬天
令这条断头路破败不堪
几个泥瓦工
给一堵墙上刷上白灰
大字标语
正在覆盖我的手机短信
白雪即将降临
即将覆盖街道肮脏的角落
唯有一地的杂草在风中
瘫痪



太阳的照影


太阳的照影
在林荫的别墅区
一群鸽子散飞
它们又落下来

在那片不大的广场上
有一些人
关照它们食物
麻雀也掺杂其里

它们在落日中
不再飞翔
秋天的天空刚好飞机在飞
像快要消失的鸟
它们不用仰望
在自己的阴影里

只有大地
它们心向往之


狗的世界


从9楼下楼
按电梯的数字1
电梯缓降到6
开门时见到宠物狗
牵着一个人
大摇大摆地看着我
在它的黑白的世界
像一束X光
看到我全身的骨头
把我这个陌生的异类
打回
原形


南山


我在天晴时候看到
南山上的树
这棵树是棵天大的树
它长着宽大的白云
一动不动
白云下
它的根须爬满了
一动不动的村庄

白云长在
好多大树上
一动不动的村庄
秦岭的山啊
真多


人间


我的办公桌的墙上
摆着一尊石刻财神像
每天的灯光打到它
它手捧的大元宝
闪着光
在背后看着我
越来越佝偻的人生

我点燃一支烟
抽完的烟头
继续在烟灰缸里
冒着烟
这人间的烟火
只远观
它永不变色的笑脸
另一张看不见的脸
如我在烟熏火燎中
寻找
另一截光亮


大海


写过大海的诗人
和看过大海的人不一样
苍茫如幕的大海
我能看到的东西很少
夜晚看到渔火
白天看到船帆

这样的大海
我抵达后
却从未想过去征服
我只想葬身大海


病房


他从病房三楼的北边的
玻璃铁窗的暖气片边
看到楼下的操场
平衡滚筒边
病友们站在那里
阳光穿过靠椅的木栅
打在水泥地上
像病号服的条纹
头顶上几棵树
也落光了叶子
阳光漏了下来
照在病友们的头上
光秃秃的条纹
有无数条伤疤

他抬头时
对面的住院楼的玻璃
阳光已反射到他的脸上
更加苍白


大雪花白


白雪越落越大
街道望去,更脏了


刘碎花没打上车

风雪中的刘碎花
推着一辆共享单车
招手
一辆行驶的出租车
那辆出租车却没有停下来
它还溅了她米色的打底裤

她还是推着那辆共享单车
穿过了那条街道向右拐了
我看不见推着共享单车的刘碎花
但雪一直还下着
似乎还要下大


雪中诗


在北方写诗
不写到雪
有人一辈子不会把诗
像雪那样落到人间

在北方写诗
有人即使写到雪
他们一辈子只重复喊:
啊,白雪公主
但那个白雪公主一样的真人
他们看不见

在北方写诗
我想好了如何写雪
雪中有好多人
我只需要随便写其中某一个
我绝不会把它写成雪人


雪地上有人


雪地上有人
但我起晚了
大地有脚印
但是很雪白

你们都踩上去
也不妨碍我
站在大地上
看看天空
然后再看看自己
那串新鲜的脚印
在雪白的小区草坪上
被宠物狗撒的尿
消融 


白雪要比白云白


在雪落的西安街道上
白雪要比白云白
每一辆移动的车子
和空无几人的道路
环卫工遇见了
蹲在路边烤红薯的人
他们一锹一锹把雪
铲掉
堆在路边
这些雪堆和烤红薯的人
我和他们成了一排人

诗,26首

那地雪


秦岭的雪下了三天
另外三个夜晚
在结霜
树木和村庄
结着冰凌花
秦岭这么漂亮的修饰
但大地上动物
只能眼看着
它们可怜巴巴

山里还好有白雪上的鸡鸣
犬吠对着空空荡荡的山谷
它不值得那么费力地叫
坐在屋里那个人
烧起柴火
鸟飞到屋檐上
这时的飞机从山顶飞过
像更高级的鸟
但它不需要
鸟这么笨拙的伙伴
但我需要


寺庙


不必数到最后一下钟声
它是第几下钟声
山里的时间
像冬日的树
静止
风吹之后
落叶一地
树,突然没有了声音


植物排泄物


在美丽的环湖公路上
微风吹来
塑料泡沫和尘土
微风吹来
死鱼的气味
食物腐败的气味
有些东西可以运走
它还再来
大不了再运走
令我很佩服人类的执着

微风吹来的花粉
给我带来的过敏
这,植物的排泄物
还包括氧气
人类的呼吸
只喜欢其中的某部分


一天


今天我接了七个电话
分别是手机三次
和座机四次
然后我也打了两个电话
说了六分钟
收了五条电子邮箱
和一份快递
又打印了三份文件
阅读了十条全部内容
一共七张纸丢进了碎纸机
它响了十五秒
然后我打开微信
贴下的三十六个点赞
和几十条微信朋友圈
我想数数它到底是多少条
其中有多少条
我没点开看过
这空闲来自于今天
我拉稀三次
我分别发有两个转帖
一条微信朋友圈
和点赞十五次


1998年秋


1998年秋
我来到西安
在西安站的广场
遇见一位漂亮姑娘
说着一口京腔普通话
她说她的钱包被偷了
不能回家
她有一天没吃饭
有两天睡在地下旅馆
已经三天没给老板钱

我从自己的仅有的
50元钱给了她
她为了表示感谢
给讲起庄严的
北京天安门
广场要比西安火车站还大
人山人海
还给我留了她家的电话

有一年我到北京
突然想起这件事
但忘记了这个号码
我去看了天安门
我看到的
和她那年说到的天安门
真是一个样
但我感觉到特没劲


出门


出门骑上共享单车
在开始雪落的街道
去昆明路的鱼鸟市场
经过拥堵的群贤路
看到车流向北经过唐延路汇入二环路
在红绿灯和斑马线的岔路口
遇见好多人和好多人的车
陌生的人和每天在路上的车


送朋友


送走了朋友
隔窗的灯光在武汉的夜晚
在自己的房间通体透亮
另一个人只能在熄灯时候
站在对面的高楼的房间暗处
她不一定看到我
但我们都在雨夜看到一辆警车
它闪着灯,警报拉响
穿过此刻一条空无一人的大街


幼儿园


九年前送儿子进这家幼儿园
我把车停在离它200米的地方
然后我们一起走过去
经过马路的斑马线和交通摄像头
再来到幼儿园大门口
我和儿子一起仰望头顶的摄像头
我生怕它看不见我们
每一次送他,我都对他说
你以后不管走到哪个地方
有摄像头的地方
你一定要对着它看看
爸爸就能看到你


早上好


灰暗的天空下
领班的警车和洒水车的清晨
走在路灯下的人
在打滑的水泥街道上
骑车经过政府大楼、银行、医院大门
他们穿到另一条街道与洒水车分开
警车闪着警灯停在路边
车内空无一人
低头看手机的人
我在你们中间吃着早餐赶路


看报的人


我去给某单位和某人送资料
遇到一个正在看报的老头
和几个不看报的门卫
他们是一个穿单位制服的人
和另几个穿保安服的农民工
他们看着我,像审视小偷和嫌疑犯
这些多年身处祖国的门外汉
我于举止间
击中他们僵硬的脸庞和肌肉


大雪,西安


大雪落下的大街上
公共汽车拖着
一连串的轿车
在后面排着队
自觉地从前面的车辆
驶过的车轮经过
大雪消亡的西安
天上已经白云朵朵


夜晚


如果街道上有很多灰尘
那时细小的雪
落在拥挤的路上
那一定是汽车的灯光照出来的
路灯下的一对恋人
在站牌下等来缓慢的公共汽车
等候在垃圾箱的一个环卫工
和我一起过马路
他推着三轮车
我骑着单车接电话


雪中小区


那白雪覆盖的小区
鸟在冷风中
像一片片叶子
在树枝上孤独地伸展
我们这些步行者
前脚踩过的雪地
它们再踩上一遍
大雪又覆盖过去
然后我又找到它们时
它们在树上排成了枯叶


灰白色工服


街边的一个人
穿着灰色工服
雪花落在他的后背上
他在露天烧烤
低头吃饭
雪花继续落在地上
一层薄薄的雪
行人从他身边走过去
黑色的脚印上
已经覆盖过他刚才经过的地方
他吃完饭
伸了懒腰
骂了一句话:
狗日的天气预报
真他妈准


脚手架的冬天


脚手架的冬天
令这条断头路破败不堪
几个泥瓦工
给一堵墙上刷上白灰
大字标语
正在覆盖我的手机短信
白雪即将降临
即将覆盖街道肮脏的角落
唯有一地的杂草在风中
瘫痪



太阳的照影


太阳的照影
在林荫的别墅区
一群鸽子散飞
它们又落下来

在那片不大的广场上
有一些人
关照它们食物
麻雀也掺杂其里

它们在落日中
不再飞翔
秋天的天空刚好飞机在飞
像快要消失的鸟
它们不用仰望
在自己的阴影里

只有大地
它们心向往之


狗的世界


从9楼下楼
按电梯的数字1
电梯缓降到6
开门时见到宠物狗
牵着一个人
大摇大摆地看着我
在它的黑白的世界
像一束X光
看到我全身的骨头
把我这个陌生的异类
打回
原形


南山


我在天晴时候看到
南山上的树
这棵树是棵天大的树
它长着宽大的白云
一动不动
白云下
它的根须爬满了
一动不动的村庄

白云长在
好多大树上
一动不动的村庄
秦岭的山啊
真多


人间


我的办公桌的墙上
摆着一尊石刻财神像
每天的灯光打到它
它手捧的大元宝
闪着光
在背后看着我
越来越佝偻的人生

我点燃一支烟
抽完的烟头
继续在烟灰缸里
冒着烟
这人间的烟火
只远观
它永不变色的笑脸
另一张看不见的脸
如我在烟熏火燎中
寻找
另一截光亮


大海


写过大海的诗人
和看过大海的人不一样
苍茫如幕的大海
我能看到的东西很少
夜晚看到渔火
白天看到船帆

这样的大海
我抵达后
却从未想过去征服
我只想葬身大海


病房


他从病房三楼的北边的
玻璃铁窗的暖气片边
看到楼下的操场
平衡滚筒边
病友们站在那里
阳光穿过靠椅的木栅
打在水泥地上
像病号服的条纹
头顶上几棵树
也落光了叶子
阳光漏了下来
照在病友们的头上
光秃秃的条纹
有无数条伤疤

他抬头时
对面的住院楼的玻璃
阳光已反射到他的脸上
更加苍白


大雪花白


白雪越落越大
街道望去,更脏了


刘碎花没打上车

风雪中的刘碎花
推着一辆共享单车
招手
一辆行驶的出租车
那辆出租车却没有停下来
它还溅了她米色的打底裤

她还是推着那辆共享单车
穿过了那条街道向右拐了
我看不见推着共享单车的刘碎花
但雪一直还下着
似乎还要下大


雪中诗


在北方写诗
不写到雪
有人一辈子不会把诗
像雪那样落到人间

在北方写诗
有人即使写到雪
他们一辈子只重复喊:
啊,白雪公主
但那个白雪公主一样的真人
他们看不见

在北方写诗
我想好了如何写雪
雪中有好多人
我只需要随便写其中某一个
我绝不会把它写成雪人


雪地上有人


雪地上有人
但我起晚了
大地有脚印
但是很雪白

你们都踩上去
也不妨碍我
站在大地上
看看天空
然后再看看自己
那串新鲜的脚印
在雪白的小区草坪上
被宠物狗撒的尿
消融 


白雪要比白云白


在雪落的西安街道上
白雪要比白云白
每一辆移动的车子
和空无几人的道路
环卫工遇见了
蹲在路边烤红薯的人
他们一锹一锹把雪
铲掉
堆在路边
这些雪堆和烤红薯的人
我和他们成了一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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