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木星

你去了木星
昨天下午七点
你从广州去了木星
你的声音消失了
你的肉身还在
通往木星的路上
我相信外星人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行星科学家
艾伦·斯特恩说
银河系里
存在生命
但他们大部分
都生活在
黑暗的冰下海洋里
与宇宙隔绝
你没有与宇宙告别
你去了木星
斯特恩请你告诉
我死去的朋友
让他用广播
或者城市灯光
与我联系
我会捕捉他
低频的无线电波

2017.10.28


莫干山

我认识半山腰的乔木
我接近
毒蛇的生活
它们张开嘴巴
展示倒牙
问我认不认得
这些闪亮的牙齿
我仔细察看
蛇的嘴里
有一座莫干山
有人在铸剑
有人要寻仇
割下一颗头颅
交给之光老人
此情此景
深深打动了我
莫干山
我在此造一屋
乔木、宝剑与毒蛇
我命中注定
要拥有你们

2017.10.29


天外飞仙

你来了
你终于出现
我等你多时
我从睡梦中惊醒
跑到窗前迎接你
茫茫宇宙
奇异的面孔
拖着灿烂的云霞
我看清了
你的孤独
你有人类的器官
黑洞的眼睛和嘴巴
你从天琴座方向而来
一头扎入了太阳系
你从地球下方
朝着飞马座方向飞去
我亲爱的朋友
今晚你来看我
我一切还好
我不相信世界末日
我相信爱情越来越具体
我生活在
地球上的某个房间
偶尔飞上天
如果你不来看我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
你飞行的速度太快了
下半夜
你是否降临到了我窗外
看我仰面朝天
进入了梦乡
像一个天外飞仙

2017.10.30


房客

我的房客
她是一个
跳舞的年轻女人
我没有见过她
我听到过她的声音
粗声如雷
如一根棍子
直来直去
她教人跳舞
估计也是这样
我想像有一种舞蹈
在我的房子里
被她创造
三年时间
我不准备见她
她创造的舞蹈
房租到期后
将与我无关

2017.10.31


鱼吃鸟

蔚蓝的大海上
鱼飞身跃出水面
白色浪花如煮沸的开水
鱼张开大嘴
我看清了它一排牙齿
它咬住了飞鸟
这奇异的场面
让我兴奋
鱼也有血盆大口
鱼也可以飞起来
只要鸟抬高一点
它就扑了一个空
空洞的嘴张开
一条饥饿的大鱼
鱼头
丑陋、笨拙
它在透明的水下
安静地游动

2017.11.02


我们一起去美洲

哥伦布初谒西班牙女王时
以红薯献给女王
我也是这样
天气冷了
我请你吃烤红薯
它们来自哥伦比亚
厄瓜多尔、秘鲁
你问我
我们离美洲有多远
我们喜欢美洲薯类
喜欢它们根茎膨大
叶片翠绿
下次我请你吃木薯
喝木薯酒
我们一起去美洲

2017.11.03


送厨子

晩清，肉香飘飘
运河上下
南船北马
舍舟登陆
我到淮安
品尝狮子头
和豆苗山鸡
中年男人
都是寡淡之人
在淮安一日
突然醒悟
我的理想
是做一个厨子
我拜周守仁为师
学习屠龙神技
人间至味
从嘉庆年间
又回来了
有人要送一个厨子
给好吃的我

2017.11.04


古运河

古运河是全新的河
运河水
送我们去哪里
没有人关心
游船转一圈
然后调头回来
我们坐在船边
看两岸的灯光
倒映水中
什么人扑向了运河
总有人
在漫长的河道上消失
那些消失的人
拒绝与我们一起上岸
我们回到岸上
在国师塔下指指点点
好像在河上呆了半生
我们每个人
都有古运河的秘密
集于漕运总督一身
有人抛砖筑坝
有人吹拉弹唱
我们离开码头
从此消失在夜空

2017.11.05

■杨小滨·法镭点评：

《天外飞仙》这组诗有一些显见的优点，比如语言干净，绝无拖泥带水的赘词，也刻意避免任何主观情感的浮滥投入。甚至在《我们一起去美洲》这样一首题旨上涉及了人间情谊的诗里，我们感受到的更多是素朴的谣曲风格；“下次我请你吃木薯／喝木薯酒／我们一起去美洲”。这种純真或原始风格与此诗内容的应和，令人想起法国画家昂利·卢梭的那些热带风情画。这组诗的口语色彩十分鲜明，也基本上以描绘某个场景为一首诗的主线。与大部分口语诗的区别在于，这组诗既不止于简单的现实描摹，也不依赖于安置廉价的话梗。值得注意的是，在表面的常态语言风格下，诗所提供的画面提供了超出常态现实的可能。比如借助了某种绘画中超级现实主义或电影中定格的手段——“鱼飞身跃出水面／白色浪花如煮沸的开水／鱼张开大嘴／我看清了它一排牙齿”（《鱼吃鸟》）——既有比喻造成的特殊效果，又有特写镜头般的细节聚焦，使得整个作品产生出各种变化多端的样貌。《你去了木星》、《莫干山》、《天外飞仙》等几首则更接近于寓言式的小品。如对于莫干山的印象，就成了“我仔细察看／蛇的嘴里／有一座莫干山／有人在铸剑／有人要寻仇”，在梦境般的场景中凸显了山的鬼魅气息和险峻氛围。可以说，这组诗为在现实与寓言之间找到了一种必要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