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记

这深情的碧拔地而起
万亩清风如涛
与我的心绪一道起伏。
那些于土层中屏住呼吸的
满怀生机
带着柔软的胎衣
将顶破第一缕黎明之光
生命，有时与闪电一样惊心。
但我必须确认：
即使我完全融入这碧的喧嚣
一个灰败的世界仍然存在
我必须依附。
希望闪现于一瞬
接近的理想是巨大的气泡啊！
你不可伸指一点。
而衰老的竹们
将竭尽全力开一次花
它们的秘密
与死亡一样古老。


古村记

扼守山道的古村落
河道，束紧的腰带
汹涌的山水曾屡屡亮出牙齿
如今，慢慢向整齐的石块屈服

曾经太多的月黑风高夜
古树下阴凉的呼吸
有年代久远的火药味
新建的小楼，飞檐飞至高空
像极了几条
极速逃窜残败的龙

作为一个迟疑的外人
我只能凭空想象
山匪、刀客、捕快、陈年老店
祠堂、族长以及火把映照下
头发散乱的红衣女人

村民们面容温厚
骨子里的剽悍深藏不露
本地女导游一口脆生生的职业腔
而一位倚墙角老者
正以硕大的铜烟袋磕出不屑
皱纹堆积中偶尔的一瞥
犹如电光


青蛇记

鸟鸣。竹林的边缘
一条青色的蛇蜿蜒向上。
“竹叶青，竹叶青！”
惊呼的人
知晓她的毒性
比一种叫“竹叶青”的酒
更为猛烈。

她优美的姿态
让我联想起
那个著名传说中孤傲的配角。
人间的爱恨如狗血
还有什么
能够消解她莫名的怒火？

一只鸟的惊飞
与我们这群游人无关。

在这里
她不是那位冷面的青衣；
她只是竹林的一部分
是这满目青山碧水
藏于心底的牙齿。


酒店记

只有一进的酒舍小而旧。

昏黄的灯比太阳温暖
云里雾里的话比老妻温暖；
微微发酸的陈年味
总也老不起来的店家
是令人欢喜的。

总不见底的大酒缸是一个秘密
守护神。
是令人欢喜的。

归宿处。天堂不过如此。
黑黢黢的角落里，无论生死
一笤帚
总能掏出几个来。


莲花记

莲承受了释教的德与威。

当佛陀临世
佛陀的愉悦是莲花的愉悦
佛手伸向莲花
安详，没有愧意。

佛座下的莲子从不考虑发芽
粒粒躺于莲蓬的弹槽；
一把左轮
深藏佛陀的袖中。


读画记

这是乡间红与黑的一瞬。
七颗樱桃三只荸荠
十枚小可人儿
骑着无影腿相遇
它们的对话是精灵般的对话。

洇。天花未必乱坠
而浩大的天空，必定丢开杂念
可着劲儿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