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往春天的列车，奔驰而来
所有物是人非都向后退去——

左边的树林，列队向后退
一排影子，压倒一排粗壮的树干
右边的江河，整条向后退
激流抚平逆流，前浪臣服后浪
远处的山峦，成群向后退
高举的风寒，腾挪给缠绵的雾霭
北方冰雪的视线，向后退
折回的目光，穿透游子晶莹的心

一声汽笛，滚滚车轮
和拥挤的喧嚣，点燃了
一路上触及到的生命
山谷，原野，江河，树木花草
它们沉默的诉说
用的，都是你轰鸣的语言
它们绿色的喜悦，也被唤醒
燃烧的，都是你飞奔的激情

2
风，自行分开左右
时间，回归自然
让出你巨莽一样逶迤的身躯
加速、减速、匀速，都像
在大地的怀抱里撒野，使小性子
起点，终点，或经停
都是被时光点化的发祥地
供上上下下的乘客寻找归宿

你一边前行，一边把一小块
世界，搬到列车上
车厢里，挤满想家的行李
和外面的花花世界
唯独一件旧棉袄，佝偻着脊背
卷曲在车厢的接口处，一言不发
坐在行李卷上，打盹
像稳稳的，端坐五谷之上

3
D字头，G字头，K字头……
车头，引领前方清晰的未来
身后的村庄、都市，却越来越模糊
成了背后一节连一节的远方——
近大远小，近疏远密
有一节他乡的人情冷暖
就有一节故乡的南腔北调
原谅我偶尔水土不服，乡音难改

乘务员甜美的声音
如同一碗浓香的心灵鸡汤
暂时为贫瘠止渴，为思念止痛——
旋转、起伏的山野、河流、云朵
比移动的餐车，和叫卖声
要可信得多。约等于整个世间的
喧闹，被速度一分一分覆盖
大地的厚德，化成两条长长的铁轨
搬运坚硬的远方，也承载万古愁

4
谁把我送上列车，谁就是我的
云水谣。童年的谣曲
唱出一片金黄的麦田，和它的守望者
青春何用？一小块时速，就是
一大块流逝的觞。我不要你
铁做的坚硬外壳，只要你
驰骋的激情，和滚滚向前的动力

我是旅客，不是过客
登上这班车，我闭口不谈车次
只谈不再失约的站台
和攥紧的方寸票根——
无论到哪里去，它都随身
携带建筑物，街道，和阳光

别问我错过了哪班车
错过的，都是清风浮云
命数里的姻缘，是前世修来的
也别问我哪里是终点
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倒伏哪里
灵魂，就在哪里投胎转世——
“为了让灵魂前进，所有一切都让开”

5
天意，即是我意
我的内心盘踞八面春风
顺天意而行，荒原——
也会一片长鸣，响彻云霄
穿越黑暗的隧道，没有光照
就如同与世间短暂的隔绝
忽明忽暗的路标灯
像海上升起的启明星
我闭上眼睛，把名字举过头顶
交给彼岸的摆渡人

一列，又一列，春风驶过——
什么都容不得疑惑。离去
心有繁花；归来，百业复兴
不隔山，不隔水，不隔城镇村庄
大路迢迢，纵横驰骋
呼啸，一路巨大的生机勃勃

注：沃尔特•惠特曼 诗句
2018.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