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答陈可抒

作者:西渡   2018年04月16日 11:42  中国诗歌网    267    收藏

1,我很喜欢这首《最小的马》,在我看来,它写的是一种细小却决不屈服的决心,又似乎是一个诗人向世界发出的一声宣言,当时的写作情景是怎样的?为什么会写这样一首诗?

答:这首诗是纯粹想象的产物。写这首诗之前,我在《参考消息》上看到一则消息,是关于世界上最小的马的。我就想,最小的马到底可以小到什么程度呢?能不能小到可以放到口袋里呢?我是喜欢马的——每个孩子都是喜欢马的吧?——但是在我出生和成长的南方很少见到马。这首诗给了我一个表现这种喜爱之情的出口。实际上,这首诗的主题就是这种近乎孩子气的喜爱之情。几个比喻,像月光,像孩子,像相爱的身体,像灯,都表现了抒情主体的这种喜爱。有朋友把这首诗选到情诗集里,我视为对这种感情表现的成功,它可以媲美于爱情了。

 

2,多年前读到《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就为其中的技巧和控制力而惊叹不已,这样的诗歌是通过不断打磨而写成的吗?您对于诗歌技艺怎么看?

答:《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的写作也是由偶然因素促成的。那时候我的孩子不到两岁,放在门头沟他姥姥那里,每周末与妻子一起去看他。6月的一个周末,我在门头沟西酉字房一带——这些近乎棚户的平房前两年已经作为危房拆除了——带孩子散步,碰见了一个严重的小儿麻痹症患者,由他的父亲搀扶着练习走路——其实那孩子已经成年。我和孩子在胡同溜达了一圈,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和他的父亲仍没有走出多远。这种速度的差异引起我的感慨,我想处在两种不同速度里的人生风景也必然不同。所以,我就虚构了钟表匠这个因为事故而被迫停留在“慢”中的人物,通过他的眼睛来观察那些被裹挟在时代的加速度中的人物的命运,以及时代的命运。臧棣的名言,“诗歌是一种慢”,在这首诗的构思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我在题下引用了这句话,同时也就把这首诗转化为一个关于诗的隐喻。

你说到这首诗的技巧和控制力,我感到很惭愧。这首诗我前后写了许多稿,也改了很多遍,但直到现在,我仍觉得不满意,还有修改的余地。有一蹴而就的诗,譬如《最小的马》,就写得很快,写完后几乎没有修改;也有慢工细活的诗,譬如《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这种诗人工的痕迹会多一些。

诗歌的技艺从最根本上讲是一种选择的能力,选择题材,选择主题,选择风格,最后,选择词语,都是技艺的具体的运作。也就是说,技艺不仅体现在修改的过程中,它体现在诗歌写作的全部过程中。修改中体现的技艺是可以在作者的手稿上看见的,但更多的技艺体现在诗人运思的过程中,不大容易为外人所见。训练、培养、提高技艺,是诗人一生的工作。因为说到底,技艺必须和你的题材、主题相适应,所以,诗人总是需要新的技艺。

 

2,您左手写诗,右手写诗评,如何看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答:应该说,两者是相对独立的工作。换句话说,你的诗写得好,并不能保证你能够做一个好的诗评家,你能写好诗评,同样不能保证你可以写好诗。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但是我们也看到,现代以来有一个趋势,就是最好的诗人往往同时也是一流的诗歌批评家。这似乎又说明,两者还是有某种联系的,创作的才能和批评的才能并不能截然分开。事实上,诗人的创作过程时时伴随着批评意识的作用,而批评家的工作也绝不可能与创造绝缘——批评也是一种创造。回到我自己,我还是更喜欢写诗,我从写诗的过程中得到的快乐似乎更多一些。事实上,从我的初心来讲,我从来没有想到要做一个批评家,是一些情势所迫,才使我开始写起诗评文章来的。


4,请西渡老师给我们训练营的朋友推荐一些诗人和作品吧!

答:世界上的好诗人和好作品太多了,我就推荐一些对我产生过影响的诗人吧。中国古代诗人中,我愿意推荐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孟浩然;新诗人中,我愿意推荐戴望舒、穆旦的创作和翻译,罗洛的翻译,张枣、陈东东、吕德安、臧棣;外国诗人中我愿意推荐荷马、埃利蒂斯、塞弗里斯、卡瓦菲斯;歌德、里尔克、策兰,波德莱尔、瓦莱里、魏尔伦,惠特曼、迪金森、弗罗斯特;洛尔迦、博尔赫斯……

责任编辑: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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